<>明夷一脸诚恳,表示未来要倚仗刘恩朝多关照,刘恩朝的脸更红了,自嘲道:“明夷你这是说笑了,我不过区区六品小吏。你有侍郎照顾着,还有这么大的帮派,和好几盘的生意,还能认得我刘恩朝就已经不错了。”
明夷笑道:“你我无需说那些虚言。恩朝兄与我识于微时,家逢大难之时,是恩朝兄赠我金珠,此恩永不相忘。落难时一粒金珠,大过富贵时一头金猪。何况,员外郎官职虽不高,但手上都是实权,之后的事还都要靠恩朝兄照应。”
刘恩朝深深点头:“这点我明白,侍郎说过我上任便有疏浚护城河的任务等着,数额不大,但能让我亲自负责。”
明夷喝了口热茶:“一会儿,有一位任先生来与恩朝兄谈论此事。这位是江湖人,诨名任和尚,为人爽直但也狠辣。以后工部的活,你都会与他接洽。价钱他会报给我,我再与你商议。你只当不知他底细,说事即可。”
刘恩朝应了:“江湖人我那些年也见识过不少,自有办法对付。明夷放心。”
任和尚依约而来,客套几句,便入正题。
出乎明夷意料,这位任副帮主做事还真的很上心。问起疏浚河渠一事,他有条有理,娓娓道来。从人工、耗时、工具、周边百姓的安抚,一一陈述。
刘恩朝也很是服气,二人干脆叫了酒菜,边喝边说。
明夷看这模样也放心,以有孕之名,便要退场。任和尚打量她一下,皮笑肉不笑:“丰帮主这身子,以后恐怕诸多不便啊。”
明夷当然明白,他是担心她生育期间影响了两帮的生意,回道:“任先生大可放心,我帮诸位长老都各司其职,我若有不便时,也会安排手底下人接替所有的事务,绝不会影响你我生意。”
任和尚点了点头:“丰帮主小心,恕不远送。”
明夷在城中呆着有些闷气,干脆叫马车送她去上官营寨,看望花子贤那边的进展。
营寨远望少了郁郁葱葱的树木青草,略显萧条,但到近处,方觉得旺盛无比。
明夷让人通报了花子贤,陪着她视察一下营寨。
营寨中一半是花子贤的武馆弟子,扬州那儿的几乎全数已经迁来,更有全家一同来的,显得烟火气十足,在长安吸纳弟子的计划在逐步进行,先从郊外的少壮男子开始,也吸收了些避难而来的壮丁,都是有碗饭吃就肯拼命的主。
一半是马成凌的镖师们,镖局要求高些,都用的是旧下属,住的也比新来的武馆弟子宽敞。有镖走镖,得空便帮着在营寨中务农,自给自足。
这些人大多没见过丰明夷,只知道现在上官帮派的代帮主是个奇女子,能令四大长老都俯首称臣,想必有着高人一等的本领。
明夷让花子贤无需打扰众人,只转了一圈,便打算回头:“这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培养些靠得住的,我会逐步安排把他们带入长安。”
花子贤点头应道:“好,我抓紧着。”
“现在韦澳治理江湖帮派十分严格,我们只能转向地下。承未阁和我的宅子,会用上一部分人,东西市我们的店铺现在也不少,各安置一些进去当作护卫。彼此照应,以防有变。待一两个月后,逐步往城内的武馆多输送些人,好配合申屠世家的行动。”明夷简单说了几句,也不打算多展开,申屠世家必定会设法在长安开暗娼馆、地下赌坊,到时上官帮派便有借口为互相照应而扩充人手,否则瞒得过韦澳,逃不过申屠世家的眼。
花子贤知道这些不是他能考虑的,但还有一点顾虑:“最近没见到幻枫,他是很忙吗?”
明夷顿了一下,确有一件她未考虑到的。四大长老之中,花子贤她是真的一点心思都没花,因为花子贤是唯夏幻枫之命是从。没有夏幻枫,储娘子、马成凌、肖氏夫妇依然会与她好好合作,但花子贤就不然,他眼里从来就没有明夷这个帮主,只有夏幻枫。
“他是有些忙,过几日我们会一同到营寨来。”明夷眉头微皱,也想先打探下,“幻枫过一阵可能有其他任务,要离开长安一段日子,恐怕一别便要一年半载。我也甚为担心,帮中没有他可不行。”
花子贤脱口而出:“那是自然,没有幻枫哪还有上官帮派。”
他一出口便觉得不妥,脸上一青,转而说:“幻枫对上官帮派忠心耿耿,定会早日完成任务回来。”
明夷微微一笑,这花子贤倒也可爱,即便知道说的话得罪了她,也不肯说违心之语,瞧得出,他对夏幻枫并非只是为利益而追随,而是真正的小迷弟。如此倒也好说,让夏幻枫安抚他几句,自然会乖乖在长安等着他回来。
明夷出了营寨,茫然四顾,眺望那个方向,一阵心悸。
那是时之初的旧住处,不知他那一回到长安有没有回来过。甚至他现在就可能隐居在那儿……
想着,心头猛烈撞击,快要喘不过气来。
让车夫解下一匹马,还算驯良,明夷跨上马,慢行而去,唯恐伤了胎儿。
她本不该有这样的奢望的,得到的不过又是失望而已。
旧宅已经生出了蛛网,推开门,扬起灰。至少这一两个月,都无人来过。仍不死心,细细看屋中每一件物件,衣箱,被褥,甚至柴火,都没有半点住过人的痕迹。
她拿起锄头,向溪边走去,鬼使神差一般,掀开大石头,往下挖掘。挖了一阵,她突然惊醒了,不对!早就应该挖到那把剑!如今,它已不翼而飞。
除了自己,只有一个人会知道这把剑埋在此,也只有他会把剑带走。或许是小寒那一日,或许是之后某一天,他只是来拿走了剑,连他们共同留下回忆的屋子都没有看一眼吧?
除了自己,长安城唯一属于他的,就是那把剑,他要了剑,丢了她。锄头掉落一旁,她突然觉得,那人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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