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灯山不高,都是缓坡,溪水潺潺,林木葱葱郁郁,何劲身体里专门效力于他的寄灵探了路,何劲和曲直摸上了白灯山,山顶上一片小楼,住着开采白灯火石的人和专管白灯山的人。白灯火石,每天大量的筛选,只能得一公斤,冥界只有这里出产。何劲和曲直眼看着人们把白灯火石放入库里,等夜深人静,溜到库边,翻身上了库顶,从库顶钻下了一个洞,一个寄灵刚一下去,仓库的灯哗的就亮了,警笛响了起来,所有的白灯火石上立即覆盖了一层闪闪的冰壳,寄灵刚一沾,衣服立即起火,寄灵忙跳开扑打灭了。何劲一看是对寄灵有防备的,只能自己出马,和曲直两个人各举刀剑照着冰壳直劈下去,冰壳上顿时出现无数的裂纹。
仓库的门打开了,灯火通明,一个矮小的男人,半脸的胡子茬,说:“哪里的人?”何劲说:“西冥。”胡子茬说:“盗白灯火石何用?”何劲说:“西冥落鸡山故剑溪有怨生虫之灾,要用这白灯火石点燃冥界白灯火才能烧绝。”胡子茬说:“有西冥府通告吗?”何劲说:“因为要过灵罗门,所有东西都丢了,连通告在内。”胡子茬说:“怨生虫是冥界祸害,人人得而诛之,虽然西冥现在是新冥道,和我们自然冥道是不同阵营,可是在对付怨生虫这方面是一致的,拿来通告,白灯火石即奉送,否则恕不接待。”何劲说:“了解,我派人去取。”恐怕强取,难以出东冥,只能和曲直退出来,命寄灵火速赶往西冥府要通告。
五天之后,寄灵回来了,带来楚存雄的两份通告,一份是白灯火石,一份是让何劲速归。何劲向胡子茬出示了西冥府通告,要了半斤白灯火石,带在身上。想西冥府能有他何劲什么急事?哪件事也不如回家探望父母急,和曲直奔安河市去了。
魂牵梦萦的安河市,一踏入地界,寄灵便报告:被东冥的人盯上了。何劲想:盯上就盯上吧,见机行事,反正不论偷偷摸摸也好,光明正大也好,都逃不脱东冥哨探的眼睛。东冥的人不动手,何劲就带着曲直大摇大摆的往家走,街口的大槐树矗立在暮色里,拐角叶梅的点心铺子……,咦?还在?何劲走近了一看,招牌是:青黄瓜果制品。往里一看,既有时鲜瓜果,又有各种瓜果干,还有果酒、果醋、瓜果罐头,品种很是齐全。何劲想:吃瓜果比吃点心健康,也不错,看着里面一个穿绿的姑娘在忙,不知道是谁顶替了叶梅。不会再有叶梅的点心铺子了,何劲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想起白描,要是能把白描带出宛若年华瘦就好了,也在这里开家店,摇摇头,长叹一声,直奔家里走去。
开门的是姚瓜田,何劲吃了一惊,用手指着姚瓜田,说不出话来。姚瓜田一阵惊喜,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何劲。弟弟何爽听到响动,伸头来看,大叫一声“哥”,扑过来。接着何妈妈,何爸爸都出来看,一看是何劲,都喜出望外,忙着把何劲拉进门。曲直跟着也进了门,何劲介绍:“爸、妈:这是我同堂曲直。”曲直忙拱手行礼,打了招呼。何妈妈和何爸爸各抱着一个小孩子,何劲看姚瓜田在这里,这两个孩子自然是自己的,何必当和何容错。一家人都坐下,何妈妈说:“你的事从来都不跟我们说,连孩子都有了,也不知道说一声,要不是媳妇来,我们还蒙在鼓里。”何劲上前看看两个孩子,都乖乖的,一点都不认生,心里涌起一阵歉疚。
姚瓜田说:“你既然回来了,咱们把结婚手续办了吧。”何劲看了一眼何妈妈,何妈妈说:“是啊,这一对儿孩子多好,瓜田是个有福气的人,会给你带来好运的。”何爸爸看何劲不说话,说:“何劲,男子汉要负起责任来。”何劲不知道姚瓜田用了什么转心术,让父母亲认同她,认下孩子。长的难看就不说了,还这么有心计。固然莫双曾经说过,长的难看,再没有心计,怎么搭上你?难道这样就搭上了吗?何劲现在满心还是白描之死的哀痛,自己不会为爱去死,是否因为轻视了爱,就只配跟姚瓜田这样的女人?姚瓜田在一边察颜观色,暗自叹一口气,不再追问结婚的事,象主人一样,端上茶点瓜果。何妈妈说:“你看我这一高兴,什么都忘了,你们大老远的回来,都饿了吧?快吃点,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姚瓜田说:“妈,我来做,您帮我看着孩子就行。”何妈妈说:“好啊,瓜田的手艺真不是吹的,比我做的好。”曲直不知道姚瓜田的事,看何劲一脸惆怅和为难,也知道这其中不是那么顺畅,什么也不说,只在一边吃吃喝喝。
何妈妈说:“往常你回来,总是喋喋不休的说你们堂里的事和见闻,今天怎么怪怪的,你看到家了,还戴着帽子干什么?你们两个去洗洗,换上家里的衣服。”何劲摘下帽子,灯光一照,光可鉴人,何家人一看,吃了一惊,何妈妈说:“怎么?你又剃了光头?”何劲说:“是。”何妈妈说:“大冬天的剃什么光头啊。”何劲说:“明志。”何妈妈说:“志在心里就好,有必要拿头发说事吗?都当爹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含蓄。”何爸爸说:“过了元旦再走吗?”何劲说:“过不了,后天一早就走。”一说走,何妈妈有点伤感,说:“什么事,那么急?”何劲说:“堂里叫速归,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何妈妈说:“那明天去把结婚登记办了吧。”姚瓜田抢着说:“不急,我等着他。”何妈妈说:“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有了,一个男人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就是失败,成家立业,成家还在立业之先。”何劲说:“好吧。”姚瓜田出乎意料,暗自高兴,表面上还是稳的住,在厨房里干的更加麻利。
第二天,何劲和姚瓜田去登记。路上,何劲一语不发,姚瓜田说:“你为什么答应跟我结婚?”何劲说:“我是觉得我的人生里,不会有真正的爱情了,只看的到你和孩子。”姚瓜田说:“我的瓜田梦境是真实的,如果你真心对我,就会幸福。”何劲说:“不是我不想,可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你跟我结了婚也是守活寡,你想清楚。”姚瓜田说:“我有孩子,我怕什么?我愿意等你,哪怕直到白头,到那时,你就会相信我的瓜田梦境了。”何劲点点头,没说话。
办完了登记,何劲感觉自己被自己卖了,象水中的浮萍,不知道去向何方,比以前更感无助,脑海里浮现着雨打浮萍的画面。看姚瓜田满脸的笃定幸福,何劲一心想逃离。名分对一个女人是多么重要,何劲还不知道,一切都看在孩子,看在他们的未来。也许人真的长大了,代表不那么忠实于自己的感受,开始在意别人:父母、孩子,或许还有孩子妈。
何劲和曲直很早就起来收拾了行装,一推卧室的门出来,发现全家人都坐在厅里看着他们,孩子在怀抱里熟睡。何劲一愣,走过去抱了抱父母,拍拍何爽的肩头,说:“家里全靠你了。”过去亲了亲两个孩子,对姚瓜田说:“走了。”对父母说:“别送了。”
出了门,曲直说:“看来咱们有一场仗要打了。”何劲说:“是啊。”两个人飞快的向前赶路,一出安河市,对面碰上东冥八堂主刘朴存、十二堂主孟尝、十三堂主银柳。何劲和曲直刹住脚步,刘朴存说:“何劲,伏法吧。”何劲说:“刘叔,我现在是西冥府蛇堂,已经不在东冥府辖下,伏的什么法?”刘朴存说:“杀人纵火,无人可免罪责。”何劲说:“我是天下第一寄主,是个例外。”刘朴存说:“没有例外。”何劲说:“我说有就有。”立起眼眉,努起人鬼蛇妖的身段,一挥手中剑向前就闯,曲直也挥刀跟上。
刘朴存、孟尝、银柳各挥刀兵,截住。何劲一人战刘朴存和银柳,曲直对付孟尝。何劲的剑疾风骤雨,刘朴存和银柳密不透风,从地上打到空中,从现世打到冥界,从晨星寥落打到太阳高照。何劲和曲直边走边打,只走了五里地,恰到河边。河里一条小船正拢上岸,从船上下来两个人,对战团指指点点,正是西冥府五堂徐缓州、六堂主王小年。王小年高声喊:“何劲,二堂主通告:速回西冥府。”何劲正拼力应付,连回话的空闲都没有。眼看着战团滚过了河,徐缓州和王小年举长木刀加入。徐缓州援助何劲,王小年援助曲直,高下立分。
刘朴存、孟尝和银柳看着何劲等远去,刘朴存对银柳说:“合咱们两人之力竟然擒不住何劲。”银柳说:“他用的是妖身,身体迟早有一天会承受不住那种力量。”刘朴存说:“我看他已经融会贯通,驾驭的很好了。”银柳说:“平常的妖,不过是比普通的多些灵光,更接近于人而已。可是何劲的累世业力深厚,赋予了妖力不同寻常的意义。妖力如植沃土,他的身体在追逐着妖力,一直在攀升,还会更强,直到有一天驾驭不住,那就是他的末日。”刘朴存说:“怎么解救?”银柳说:“谁知道?大概安分的做回一个厨师?”刘朴存说:“老鹰就得吃肉啊。”银柳说:“尤其是这样的乱世。”孟尝说:“西冥府的人赶的好巧,派两个堂主来接应他,看来楚存雄对他是相当器重。”刘朴存说:“二堂主似乎对何劲也不是志在必得,倒象是让咱们来试探何劲,从而试探西冥府的实力,做到心中有数?”银柳说:“现在还不是抓他的时候。”孟尝说:“这个人真的是个例外吗?”刘朴存说:“谁能在自然冥道之外?都是自作自受。”
何劲等人一口气跑出了五百里,看看也没人追,缓下脚步,远远的望的见市镇,都坐在路边一棵大柳树下,王小年拿出干粮和水,几个人吃了。何劲问:“西冥府出了什么事吗?”王小年说:“大事。”徐缓州说:“冥主被灵罗门贬出冥界了。”何劲说:“就是说他成了现世凡人?”徐缓州点点头。王小年说:“这意味着二堂主要继冥主之位。”何劲说:“为什么叫我速回?”王小年说:“恐怕大公子吴介不服,打起来人手不够,二堂主已经安排好,你守冥府东北。而且他执掌的天坠灵台,必要一个业力深厚、因缘多具的人接掌。”何劲说:“天坠灵台是什么?”王小年说:“所有投胎为富贵豪门,仁人志士,凤毛麟角的俊杰英灵,都要到那里在天灵盖儿上印个戳儿,叫节善印,意思是说:善业感果所得。下分八十一小灵台,级级森严,当然那是自然冥道时期,现在交金子有缓儿,可以跃级,可知其中的利益。”何劲说:“原来执掌的是谁?”王小年说:“吴介的师父,司通。”何劲说:“那他也是业力深厚、因缘多具的人了?”王小年说:“只有一个缺点,就误了大事:重情。”何劲说:“重和吴介的师徒之情?”王小年说:“是,从小是他带起来的,绝对效忠于吴介,那样的重地,楚弟想不换人也不行啊。”
何劲、曲直、王小年、徐缓州四人一路紧赶慢赶,到了西冥府。王小年和徐缓州各奔驻地,已经安排何劲下榻到西冥府东北一个院落,不远处就是天坠灵台。
宛苍城西冥府里,灯火通明,西冥主吴之柱坐在当中,吴介在一边垂手侍立。下面坐着一堂主顾明珠、二堂主楚存雄、三堂主余波、四堂主刘广洋、十堂主朱来弟、十三堂主榆钱。吴之柱眨了眨通红的双眼,疲惫的说:“唉,我已经看不到明珠他们了,我如今是现世凡人,不能再执掌西冥府,没悬念,当仁不让是二堂主楚存雄接任。我打算在一月十五我生日当天宣布,办了这件事。”朱来弟说:“您老人在威望在,我们还是唯您的马首是瞻。”吴之柱说:“你的心意我领了,这是上天垂爱,要让我在富贵平安乡中安享晚年。以后你们要追随楚存雄,为他扛起新冥道的大旗,不要三心二意,毁了我毕生积累的基业,最后冥界一统的必将是新冥道。”刘广洋说:“大公子是西冥府的柱石……。”吴之柱伸出一指,示意刘广洋住口,说:“十五当日,我会带吴介一起离开,存雄啊,这几天之内,你要安排人手接替吴介执掌的各部。”楚存雄说:“是。”吴之柱说:“吴介,你听到了吗?”吴介说:“是。”
楚存雄派下人接替吴介执掌各部,无一交权。楚存雄回禀吴之柱,吴之柱说:“你将是冥主,还用我教你怎么办吗?”楚存雄说:“明白。”
十四日晚间,吴介不但未交权,反而派下人手接替楚存雄手下各部,两股势力互不相让,西冥各处烽火遍地。吴介带人闯入二堂,要手刃楚存雄。二堂里外没有一个人,吴介提刀走到二堂厅里,只见楚存雄正在伏案看书,旁边站着宋净平。吴介二话不说,提刀如风一般直扑楚存雄,宋净平一刀封出,两人战在一处。吴介喊:“宋净平,你算什么东西,快给我闪开,这里哪有你出头的份儿?”宋净平说:“大公子,二堂主是冥主亲定的接班人,你怎么敢违背他老人家的命令?早早的跟随老爷子享福去吧,冥府的事还是不要插手了。”吴介喊:“你懂什么?我们家老头儿挣下的基业理应由我来继承,怎么能便宜了两姓旁人?他老糊涂了,我可不糊涂,我要替我们吴家守住基业。楚存雄,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外姓人,凭什么继承我父亲大人的基业?早早的下令交权,留你一条性命,还有你那帮虾兵蟹将。”宋净平哼哼冷笑,外面进来吴介的手下关中其,挥刀逼退宋净平,一拉吴介,说:“大公子,快撤,留得青山在。”吴介一听这话,知道不妙,跟着关中其出门去了。
关中其一路走,对吴介说:“楚存雄对冥主之位是志在必得,咱们不但撬不掉楚存雄的部下,一打起来,反倒被楚存雄的人占了先机,如今各部所剩无几,只能都交了,先随老爷子隐退,徐图缓进,再做打算。”吴介说:“都交了?”关中其说:“都败了,不交也不行啊。”吴介垂头丧气,说:“恐怕楚存雄放不过我,还不斩草除根?”关中其说:“有老爷子在,楚存雄不敢拿公子怎么样。”吴介说:“老爷子现在恐怕也得看楚存雄的脸色,不一定能护的住我。”关中其说:“那依公子的意思?”吴介说:“北冥二公子陈之栋跟我交好,我们都拥护冥主世袭,如今我只能投他去了,顺便叫上我师父司通。”关中其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