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野战(增)(1 / 1)

第二章:野战(增)

次日程梨进宫有点儿晚。

文保科技部在故宫西,程梨走的是故宫后门。

一进木器组,程梨就见组宠——一只黄狸花猫蹲在工作室门前吃大家集资上供的“皇粮”。

是魏长生喂的,程梨可以确定。

因为那“皇粮”撒在地上一点都不乱,甚至还被摆出个W的样式。

程梨蹲下,见猫专注地狂吃,问它:“爷,饿几顿了这是?”

猫斜她一眼,伸爪试图盖住它的“皇粮”,动手护食。

有出息……程梨瞬间乐了。

红墙内的这些非对外开放区域没了春夏时的草木欣荣。

门一关,和宫墙外是两个世界,时间走得都让人觉得慢一些。

程梨乍进工作室,就见陈墨已经熬起了鱼鳔,这东西是传统的修复工艺里他们用的粘合剂。

前些日子从库房抬出来的佛像已经接好了断臂,正淡定地立着,不知道听陈墨和魏长生怼了多久了。

程梨对此习以为常,走到案几旁把之前打印的木佛像的定稿修复图抽出来。

陈墨抬眼看她:“昨天电话里说那个一票难求,千万别谢我,到时候给你。你这踩着迟到的线来,昨天出去有艳遇乐不思蜀了?”

程梨摊平图纸:“这个是真没那运气。”

陈墨点头:“也是,这季节出去连个鸟都没有,还不如蹲在我们这西冷宫等人临幸。”

魏长生见人齐了也放下他之前把玩的木器残料,卷了下袖口磨旧的蓝色工作服靠过来准备开工。

这个佛像搁在地库里是死的;搬出来没修,是坏的;他们耗时修好让它以完整的面貌示人,才是活的。

活的,才能往下传承。

活的,才能说话,讲它所诞生的那个时代。后来人看它一眼,便能从它身上穿越百年千年,看到过去。

这是文物修复师存在的意义。

**

程梨的师父魏长生从部队退役之后就进入故宫,修复工作一干三十年。

他从学徒起步慢慢消化掌握打眼、抱料、放线等各色工艺,逐渐认识各种木工艺品的结构,摸索那些榫头和卯眼的不同,经验丰富。

遇到这种大件,还是魏长生带着她俩做。

程梨和陈墨都服他的手艺,实打实的认可。

今天佛像就要被移走,挪到下个月要对外开放的宫厅。

搬件的人还没来,魏长生已经面露不舍。

程梨和陈墨熟悉他的性子,也没安慰,这是一种死循环。

这个走了,下一个来了还会再走,每件器物经他们手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库房的人来挪件的时候,魏长生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直到搬东西的人走远,他看不到他的佛像了才回屋跟程梨她们说正事儿。

***

京郊某墓三号坑二度开挖,发现了大量木制品。

文物部门协调专业技术人员前往前线。

业务相对较少、技术和经验又都有点儿的程梨和陈墨,被木器组科长推了出去。

一为历练,二为学习。

**

出外差并不是稀奇事儿。

去年程梨曾经和魏长生南下去修复过一座徽派老宅荫生堂。

可惜的是那栋房子最终没能在国内保存下来,因为原址商业开发濒临拆迁,最终被美国人整体购买搬迁,拆下来的2700块木件、8500块砖瓦、500石件漂洋过海被运至美国重组。

此后魏长生就特别排斥这种伤感情的事。

程梨和陈墨没得选,上面指哪儿就得去哪儿,哪怕付出心血最终徒劳。

真是大件不可能单用一两个人,两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顶多算搞前期调研,真修复还是集体的工作。

一路跟文物局的车过去,路堵得人躁得慌。

陈墨跟程梨说起陈宜光:“我爷要给陈四安排相亲,这几天就会想办法把她弄回来。”

程梨听陈墨这意思,陈宜光还不知情。

陈墨眨眼:“你别瞪我,这等限制人婚姻自由的缺德事儿又不是我的主意。她跑那么远为了什么连我都知道,家里不可能不知道。心上人蹲监狱她也跑去,又不能蹲同一家,再说人家现在蹲医院里,她蹲监狱里有鬼用。老爷子肩上挑那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允许一个有案底的人进门,想都别想。”

程梨哦了一声:“想都别想还特意告诉我?”

陈墨露了个明知故问的表情给她:“小四知道,是你说的,不是我,不然我回去老爷子得打断我的腿。”

程梨懂,陈墨想借她的口告诉陈宜光好让她早有准备。

车上还有旁人,两人低声交流并不方便,没有继续多说。

**

遗址坑在半山上。

说是山,其实海拔不高,算个丘陵。

附近山野已经有一部分被开发出来,一路上能够见到一些荒废的厂房,还有被铁丝网围拢起来的一些山地。

这山像块巨石,被大自然劈了一块儿下去,其中一面很陡。

上山的路就是靠着劈出来的那面悬涯修建的,程梨站在路边往下看,能看到延伸的铁丝网,和到了冬季已然枝枯叶落的大片树林。

陈墨见她观察四周,蹭她耳边说:“下面是个户外运动俱乐部的地。翻过去,对面那半边山有面攀岩墙,下面这块儿是真人cs对战场地,刚才上来看到那个跟废旧厂房差不多的地儿没?那也是其中一个可选的场景。我弟那个活尸就好这个,上次跟他来玩过,开业不是很久,人气倒还不错。”

陈墨这一说明,程梨再看过去,发现真有几个人影在下面的树林里穿梭。

那些人都身着迷彩,偶尔有烟雾腾空,看起来正是在玩户外对战的。

程梨眯了下眼睛。

距离太远,除了性别,程梨完全捕捉不到这些人的五官。

看了一会儿程梨便收回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挖掘现场上。

**

程梨在现场见到的第一件文物是个木雕观音。

国人造物一向讲究材质,木也分等级,现今市场上海南黄花梨价最高,不过程梨摸木头这么久,最喜欢的要属稳重的紫檀。

而眼前这座观音,材质是黄杨木。

观音条很顺,身长不算短。

身挂长衣,衣袂微扬,左手捧着经卷,发髻高挽,璎珞从胸前直垂而下,双目微阖,一副很从容的模样……但它也有缺憾,右手失踪了部分,留下的是半边断掌。

程梨见过一些类似的观音像,下意识地就开始在脑海里勾勒它断掉的那半边复原应该是什么模样。

陈墨得到允许,把高倍镜头卡在手机上,开始记录这座观音的原始影像。

……

真工作起来,时间过得就快了。

回程的时候,程梨和陈墨改跟一位女记者的车,走得比较晚。

到了山下,那位记者去曾经采访过的一位当事人那里送照片,程梨就和陈墨先下车在路口等她。

山下的这个分岔路口几乎不见过路车和活人。

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可能还是要数那家户外运动俱乐部。

程梨站在路边,再跨几步,就能摸到俱乐部的铁丝网围墙。

她和陈墨百无聊赖地站了五分钟,突然听到一声极为轻佻的口哨声。

听到声音,程梨转身看向身后的铁丝网。

一个男人就站在俱乐部场地里,离她们约十米远的一棵大树下。

男人身着野战服,脸上抹着油彩,体型肥硕。

程梨站在那里,只见对方拉开长裤拉链,手往拉链里伸,直直地望着她和陈墨,全身规律的动了起来,她甚至能看到那人胸脯剧烈的起伏,以及嘴边那丝极为玩味的笑。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对着撸。

操他妈!

程梨这三字闷在心里。

陈墨把这三个字从嘴里吐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火大。

***

有些事儿不能忍。

程梨扫了眼阻挡她们脚步的铁丝网,和铁丝网后离得最近的那棵树的位置。

陈墨秒懂:“你走树,我绕前面去走门,不信堵不死这个贱人。”

陈墨话扔下就跑,程梨没有异议。

铁丝网勾成菱形小格,不高,最上端也是弯的,不会扎人。

程梨选了离树最近的位置,手抓住铁丝网偏上的部分,脚蹬在下方的小格子上。

手面筋骨因为用力纷纷冒出来。

幸在这网够硬,程梨攀了几格,发现能翻过去,树干脆也不借用了,腿一抻,翻身直接跳了下去。

原来站在树下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原地。

可也有恃无恐,没有走远。

程梨正准备跟上,突然脚下伸过来一条腿,她来不及反应,被这一脚天外飞绊,直直绊倒在原地,脸差点儿都啃在了土上。

她骂了一声还没爬起来,又被人大力死死摁在地上,对方声音稚嫩,听起来年龄不大:“嗨,爷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了,见过钻洞子进风景区逃票的,没见过进俱乐部爬网子省钱的。”

程梨下意识地挣扎。

对方呵了声,用的力道更大:“别他妈乱动。”

程梨咬牙:“放开!”

回应她的是对方卡在她脖后的手进一步的下压:“哪儿那么多废话,逮着你你还特么横上了!”

程梨刚想好好说话,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贴着她的腰下滑直到贴到她的大腿上。

程梨眸色瞬间变了。

她身体敏感地紧绷对方显然也感觉到了。

那人拿着从她口袋里摸出的手机往她侧脸处晃了下:“缴这个,老实点儿。”

***

隔了半分钟,程梨被人扛在了肩上。

身体某个部位在她被提溜上肩的过程中挤压了一下。

程梨冷笑。

加上此前那一摸,这账不算清不行了。

**

程梨被扛到俱乐部的一间只有一桌一椅的房间内。

那会儿扛着她的俱乐部工作人员正靠在她对面的桌子上抱臂审视她:“跟老子说说,进来干嘛的?”

程梨:“说过了,你不信。”

这个工作人员也穿了身迷彩,程梨目测了下,他身高应该有190。

程梨没忘进来的初衷,忍着打人的冲动说了树底下那一出。

190似乎想踹她坐着的那把椅子,看她一眼权衡了一下,最终只是咬了咬牙:“再问你一遍,进来到底干吗的?别扯那个打/飞/机。”

程梨还是一句话:“说过了,但是你不信。”

这下对方起身,掀翻了他适才倚靠的那张桌子,摔门出去了。

程梨翘唇,她也想掀,但是还不到时候。

手机刚才被对方摸走,程梨坐在室内,不焦不燥,继续等着。

**

等了一刻钟,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程梨慢慢地抬头看向门口,一只指节分明的手连同一条身着黑衣的手臂,首先进入她的视野。

程梨眨了下眼睛,随后看到了来人笔直的腿,漆黑精短的发,和淡无波痕的眸。

来人似乎顿了一下才继续往里走。

程梨一直看着他,见他微侧身,见他眉越来越冷峻。

程梨听过的那个属于190的声音此时冒出来:“任哥,就这人,跟蜘蛛似的爬进来的。”

蜘蛛精?

程梨笑了下。

被唤作任哥的黑衣男人看了她一眼。

程梨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那手感像摸了满手粉末。

程梨咬了下牙……那该死的她适才差点儿啃到嘴里的土此刻正挂在她脸上。

被称为任哥的男人没说话,190又敲了敲桌子重提那个问题:“跟我们老板好好说,进来到底干吗的?”

程梨还在坚持:“逮人。说了好几遍了,你一遍都不信,需要我求你信?”

程梨看到190眼底一闪而过的火苗。

190气极:“不给你扭送派出所,就不会说人话是不是?”

程梨没恼,对方说,她就听着。

逮人渣是真。

可擅自往里爬,的确不占理,她有数。

她这样不温不火不再吭声,190转头问老板:“任哥,要怎么处理?”

程梨和190一样一起看向进门后还一言未发的男人。

看得时间越长,她的手握在椅子边的力道便越深。

这几年程梨也不是没在别处见过这张脸,可那到底是和面对面不一样的。

任西安从国家队退役了,程梨知道。

在这里碰见他,程梨万万没想到。

她爬了道墙沾了满脸土见到一别经年的他,程梨觉得她脸上可以贴个签,写四个字:我是笑话。

程梨适才还想和190清算的心,此刻彻底死了。

**

一秒。

七秒。

十四秒。

190一直在等老板发话。

程梨也在等。

隔了很久,程梨听见那道久违的声音问:“爬进来的?”

这是问190的,程梨没动,听见190说:“对,从西南角进来的。”

下一句似乎是问她的:“还有什么话要说?”

程梨默不作声。

任西安等了她十秒,什么都没等到。

而后他不再迟疑,利落地垂下眼转身往外走。

他的手刚摸到门把,却听到身后一道带着迟疑的迟来的声音问:“结婚了吗?”

程梨问他。

她问了不后悔,她想知道。

这问句合不合适,突不突兀她不在乎。

可她觉得任西安应该不会回答。

毕竟在今天这个猝不及防的碰面之前,他们桥归桥、路归路的几年是真实存在的。

可任西安嗯了声,偏偏仔仔细细地告诉她:“结了。长安街红毯铺了十里,喜宴包了三家店,喜帖印了两千张,婚车用了六十六辆。”

他说得不能再仔细,但程梨问出那句话之后提起的心突然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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