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里村是没有雪的,至少江临川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在这坐落于大唐东北方向的苍凉城,还未冬至,便早已经白雪皑皑。
来自四十里村的一百多号人在出了训练营之后便按照陆军官的安排分为了十来只队伍,根据人数需求分别奔赴前线的各个战场,虽然不明白上面为何会做出如此安排,但是江临川他们自然不会多问,因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虽然路程不短,并且这些前往报道的队伍中并没有士官随从,但是这些年轻的战士却也没一个人敢真的不去报道,因为在这战争时期,逃兵的下场可比躲避兵役还惨得多。
从被召集到抵达目的地,算上行程和训练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约乎半年之久。
此时的战火已经蔓延了小半的大唐国,扶桑国的攻势远比想象的猛烈,他们就像发情的野兽,没人知道他们尽举国之力进攻大唐是为了什么,但是现在战场的形势远比当初估算的还要严峻。
算上一开始就已经失守的岩松、祝陆和泰厄,目前为止大唐已经沦陷了整整十三座城池,还有八座也已在沦陷边缘,如若没有好的对策怕是也守不了多久,而江临川报道的这个苍凉城就是那八座城池之一。
这时候的江临川早已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原本稚嫩的面庞慢慢磨出了棱角,下巴上的胡茬在高高的衣领里若隐若现,除了那依旧黝黑的皮肤和腰间不变的笛子,你很难将他与当年那个天真浪漫的牧牛少年联系在一起。
当江临川与其他十个同伴赶到苍凉城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战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惨烈的多。
苍凉城,号称大唐第四城,整个东北的中枢,八街九陌,华灯璀璨,任何刻画繁华的形容词放在它的身上都不为过,然而现在的它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辉煌,往日的欢声笑语都已不见,空留下四起的狼烟和起伏的号角。
报道处并不是在苍凉城的里面,而是在其西南方的一座寺庙里,周围松林环绕,甚是隐蔽,若不是江临川他们事先得到消息恐怕还真找不到这里。
不过此举却也是为了预防奸细,因为此时的苍凉城没有腰牌是不准进出的,而这腰牌自然是由报道处发放。
进入寺庙后,江临川才发现这里报道的人远比自己想象得多,不过却也不奇怪,毕竟前来报道的人来自全国各地,而四十里村放在大唐也只是个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现场的这些青年当初有多少是自愿参军的,但是此时看他们的表情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恨不得立刻上场杀敌,毕竟他人口中的转述远没有自己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只有亲身接触过战场,才知道这股仇恨会是多么的沉重。
在报道队伍的正前方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檀木台,原本应该是用来安置香炉的,而此刻一个文官模样的官吏正端坐在檀木台前登记,在其两旁各站着两个威武的亲兵,每一个青年登记完他们就会从旁边的木箱中取出一套铠甲和腰牌交与其手中。
在雪地里跋涉了两天的江临川等人正在不断地呵气,尽管早有准备,可是这东北的天气却还是让从小生活在南方的他们有点吃不消,他们只想快点登记完好进城歇息。
幸好登记的速度远比江临川他们想象的要快,毕竟没有那么多信息要核对,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江临川已经站到了队伍的最前列。
“江临川。”
“到!”
听到自己名字被叫到,江临川朝着登记的官吏迈了一步,举手投足却是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信。
“你就是江临川?”
这官吏面白无须,看起来年纪却不小,整个人透着一股书生的儒雅,然而在这儒雅中又有一丝久经战场才能酝酿的杀气,这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很难忍住不多看一眼。
“正是小卒。”
虽然不知道这官吏从哪儿听说过自己,江临川依旧不卑不亢,向官吏行了个军礼。
官吏抬头打量了江临川一眼,却也再没有多说什么,照常让他上前登记。
而在江临川登记完,官吏右边的亲兵正要将腰牌交到江临川手里的时候,却被官吏抽手挡住,反身从檀木台下取出一块看起来有点不一样的腰牌丢入江临川手中。
“这枚腰牌的主人前些天牺牲了,就先给你保管了。”
江临川自然没有想到还有这出,接过腰牌后就仔细打量。
只见在腰牌的左边刻着“廿三四三”几个数字,右边却刻着一个大大的“伍”字,而在腰牌的背后分明还镌刻着“青龙”两个字。
虽然这些字不算太难认,可是江临川并没有看懂这些奇怪的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旁边刚刚领完腰牌的一个青年瞥见后却大喊起来:
“伍长令牌!”
原本在场的众人还对官吏的行为不解,听到这话更是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江临川身上。
“伍长令牌?”
江临川这才反应过来,伍长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他顺势看了看说话那人的令牌,发现左边数字虽然不全一样格式却也差不多,但是它右边却没有那个“伍”字,如此看来自己手中果真是所谓的伍长令牌。
原本平静的寺庙瞬间充满了不满的嚷嚷声,他们自然不敢当面说官吏的不是,于是箭头全都落到了“受益人”江临川身上。
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敌意,江临川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一来就成了众矢之的。
他自然不会怪罪给他腰牌的官吏,这种伍长令牌虽然不算多珍贵,却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尽管现在他不清楚为什么官吏会将这枚多出来的伍长令赠予自己,但是其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下毫不避讳,怕是存了考验自己的念头。
想明白这一切的江临川却是微微一笑,他慢慢挪步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长龙,舔了舔嘴唇:
“伍长令牌就在我这,如果想要,尽管来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