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塞止血是外科急救中的一种止血方法,但是这种止血方法需要无菌环境,否则会因为带入体内不洁物而导致感染。在没有青霉素的古代,这种感染必定是致命的,也就是说苏溶溶已经孤注一掷,与其看着胤禩血流尽而死,她只能放手一搏!
看着他因疼痛和失血而不断颤抖抽搐,看着他原本红润的嘴唇白成透明,甚至看着他面上渐渐出现了类似将死之人才有的蜡黄与暗青,苏溶溶的心被强烈的恐惧撕扯成碎片,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对胤禩的爱已然刻入骨髓,爱之深胜过切肤之痛、锥心之苦,然而所有的这些痛楚和他的生死比起来却又那么得无足轻重,甚至她自己都是无足轻重的。她只要他“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就行,哪怕自己也许有一日和他隔着千山万水,即便时光再次逆转,他们在千秋岁月中永远相望,只要知道他“好好的”,便一切都有了依靠,有了指望、有了念想、有了寄托。
苏溶溶一直哭着,全然不见刚才止血时的冷静,其实她已经做好决定如果胤禩难逃这一劫,自己此生也不会再嫁,只守着阿玛,了此一生。
“郡主”,王太医颤声唤她,抖着嗓子惊喜道:“止住了……止住了!”
苏溶溶赶紧擦干眼泪,扑上去仔细看着。果然,胤禩胸口的伤已经不再往外冒血,甚至就连丝丝残血都不在外渗!
“太好了!太好了!”王太医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还是抑制不住此时的激动。苏溶溶瘦弱的身子不住颤抖,她来不及高兴,因为血虽然止住,但是那团棉布还在胤禩的伤口中。接下来他们面临的是更加凶狠的并发症、伤口愈合……,每一步都牵扯生死,苏溶溶不敢大意、不能大意更没办法大意。她素不信鬼神。可此时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只要胤禩能平安过度,她愿意少活十年,不,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此后的所有岁月都行!
苏溶溶虚弱问了声:“王太医,这只能一时奏效,咱们现在需要的是止血药。您医术高超,可有立竿见影的止血良药?”
王太医思索了片刻,回道:“若是有仙鹤草最好!”
“仙鹤草?!”苏溶溶疑惑问道。
王太医点头:“那仙鹤草是止血的圣草,无论口服还是外敷都能发挥奇效。只可惜……”
“可惜什么?!”苏溶溶抢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八爷要用仙鹤草都求而不得?!”
王太医长叹一声:“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无处可求啊!仙鹤草六月才能开花用叶。现在才是正月间,哪里去找啊?”
“这样名贵的草药难道药房都不留的吗?”苏溶溶不肯放弃:“百草堂不是号称收尽人间百草,他们会不会有呢?”
王太医皱眉:“莫说百草堂,就连宫中司药库都没有。那仙鹤草摘下之后需十日内立时使用,否则便会枯萎失去疗效。”
一听这话。苏溶溶立时瘫坐地上,喃喃自语:“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王太医皱眉苦想了半天,眸子一亮说道:“也许……射阳能有!”
“武夷山?”
“嗯!仙鹤草就是因为仙鹤口衔而的名,江苏射阳乃仙鹤还朝之地,仙鹤爱宿沼泽,倘若寻找。也许还有万一可能。只是路途遥远,却也难上加难。”
苏溶溶眸子一亮,问道:“王太医。仙鹤草长什么样?哪里能寻到?您快告诉我!”
……
苏溶溶手中托着虎子,对于一只信鸽来说,虎子正是最有体力和爆发力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苏溶溶让王太医将仙鹤草画出来。采取“熬”的方式,不给水不给食饵地训了半天。确定它能准确无误地辨别出仙鹤草后才用精选的麦麸仔仔细细喂饱了它。此时,苏溶溶将虎子捧在手心,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出来:“虎子……”
虎子似乎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完全不似往日的活泼欢实,而像个深沉的少年,咕咕哝哝地用尖尖的小嘴轻轻啄着苏溶溶的手心。
“虎子……你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一路上路途艰辛,你躲开老鹰,晚上睡觉的时候要尽量睡在树尖尖上躲开蛇,还有,要自己找吃的喝的……要……要照顾好自己……”苏溶溶哽咽难言,王太医长叹一声。射阳距离京城一千六百余里,便是八百里加急来回也要四天,况且仙鹤草生在沼泽之地,人难以进入,让虎子去找也是险中求胜、无奈之举。
看了看日头,王太医道:“郡主,让它去吧,早日回来,八爷也能早日清醒。”
苏溶溶点点头,凑在虎子身上亲了亲,最后说了句:“好虎子,一定要平安回来,八爷的性命就指着你了!”说完,便伸臂向天空中扔去。虎子在苏溶溶头顶盘旋了三圈儿,挥动着翅膀,像个出征的将军一般,朝着南边天空奋力飞去。
……
胤禩的伤虽然止血,但是每逢更换纱布都会牵动伤口,那生生塞进去的剧痛,总是让胤禩即便在昏迷中也忍不住剧烈挣扎。午后,八福晋亲自送来熬成浓稠的阿胶红枣乌鸡汤,看着苏溶溶一口一口喂进胤禩口中。说也奇怪,从苏溶溶来了之后,无论汤药,只有苏溶溶喂,胤禩才能仿佛片刻有了意识般吞咽下去。一开始,八福晋还不死心,可是几次试探后,只能交给苏溶溶。
看着那一小碗乌鸡汤吃得都那么困难,八福晋有些忍不住了:“已经又过了两天了!若是那只鸽子不回来,难道爷就要这样一直躺下去?!”
苏溶溶端着碗的手抖了抖,沉声说道:“虎子一定会回来的。”
“虎子!虎子!”八福晋暴躁起来:“它不过是一只畜生,懂什么仙鹤草!就算它找到了,能紧紧衔着飞回来吗?!”
苏溶溶身子开始发颤,是啊,虎子若要将仙鹤草带回来,就必须口衔着不吃不喝,知道回来为止,它能做到吗?面对饥饿,它又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儿,苏溶溶放下碗,站起身面色苍白但却十分坚定地对八福晋说道:“福晋,我答应您,无论虎子能否回来,我都只等到明日中午。虎子若是回来便好,若是……回不来……”这三个字苏溶溶说的极是艰难。
八福晋看着她,不知是同情她的痴情还是痛恨她的固执!
苏溶溶看着八福晋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若是回不来,我用我的命来换八爷的命!”
……
已经立春了,北京的夜晚不再寒风凌冽,而是静谧中带着暖意。苏溶溶守在胤禩床前,手握着胤禩因失血了冰冷的手,边呵着气边说道:“胤禩,今天已经是正月二十了。听说明天大清门门口会放烟火呢,我好想去看看啊,你快点儿醒过来,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怎么样?”
胤禩静静躺在床上,不发一声,更没有一丝举动。
苏溶溶看了看窗外清朗的月牙,笑着说道:“春天到了,虽然北京的春天很短,但是很美,先是西山的桃花盛开,然后是杏花,再暖和一些,就是玉兰!我很喜欢玉兰,洁白莹润,又磅礴大气。胤禩,你知道吗,我在永和宫教习时,天天都在绣玉兰,因为我觉得玉兰就和你一样,温润如玉,气质如兰。可是都怪四爷在上面给我乱写了一气,所以玉兰暂时不能给你了。”
说到这儿,胤禩的手指似乎动了动。苏溶溶却只顾着说话,并未发现:“等你好了,你给我画一幅绣样吧,不过别太难,我现在还是个菜鸟。对了,你知道菜鸟是什么意思吗?”说着,苏溶溶笑了出来:“就是新手,很傻很笨蛋的意思!”
胤禩还是毫无表情地躺着,月光洒在他俊雅的脸上,显得他更加冷如仙人,没有了一丝人间气息。
苏溶溶深深看着他,随后闭上眼睛,同时伸手摸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每一下都那么轻柔又那么深刻。苏溶溶闭眼说道:“上学时,老师曾说只要闭上眼睛记住的才会刻进脑子里,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现在闭着眼睛,却在心里将你的脸记得清清楚楚,从此以后,你也会刻进我的脑子里,无论岁月沧桑,我都会永远记住你现在俊美的模样!”
就在苏溶溶闭着眼睛的同时,胤禩眼睫毛突然频繁密集地眨了好几下,可是等苏溶溶再睁开眼时,胤禩却又恢复了死寂。苏溶溶探身上前,轻轻吻了吻胤禩紧闭的嘴唇。从她两天前到贝勒府以来,每每晚上都是她紧紧握着胤禩的手,坐在地上,爬在他手边睡得。人前,苏溶溶都说自己要每时每刻观察他的情况,其实她是舍不得,她知道胤禩虽然不能说不能动,但他是需要自己的,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也一样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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