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死丫头,我好容易睡一会儿,你要作死啊?”赵氏骂骂咧咧坐下。
郑氏懒懒地靠在金二柱身上,眼波流转之间带着风情,看样子这几日过得不错。
大胖则是手中霸着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墩子在身后老老实实跟着。
“祖母,孙女也是为了您好,我爹目下剩的银子不多,我娘和二叔二婶坐吃山空,这一大家子,怎么着也得商量出个活下去的对策吧?”
金绵绵的眉眼低垂着,显得乖巧温顺,与在桥头村的时候可是大大的不同。
周氏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上前道:“大妞,这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什么叫我们坐吃山空?我和你二叔一家,不都在店里帮忙吗?没有客人,怎么能怨得着我们?”
不怨你们怨谁?!
金绵绵险些翻白眼,看这大堂里的桌椅就知道,多少天没擦了,这还没有去厨房,怕是厨房也是一片狼藉,若是有人敢来,一准儿能吃出毛病!
“也不怨你们,怨我,都怨我,思虑不周!”金绵绵咬牙道:“我目下要找一个管事,将经营店面的银两给他,你们谁觉得自己能力够,便与我说。”
言罢,她好整以暇看着在场的人,尤其是金二柱与郑氏脸上的神色可谓精彩。
她的目光在眼前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缩在最后的墩子身上,那一双平素没有光彩的眼睛此刻正灼灼闪着光亮。
这个郑氏买来的书童,说起来也是金绵绵看着长大的,为人憨厚勤快,书院的学问比大胖的要强上许多,最重要的是忠心,任劳任怨。
墩子今年也有十五岁了,也生了些男儿自立自强的心思,平素跟着大胖一起读书,也学了不少的本事。一听金绵绵这么说,当即心头便痒痒得很,转念又一想他如今的身份,那眼中的光亮便渐渐暗淡下去。
且不说他从前没做过,就说他只是郑氏买来的书童,有什么资格抢管事的位置呢?
“墩子!”金绵绵朗声道:“你可愿意?”
墩子猛地抬头,金绵绵喊的是他?
“大、大小姐,你、你是问我?”
墩子指了指自己,见金绵绵点头,立时慌得踢到桌腿,疼得龇牙咧嘴。
郑氏嗤笑:“大妞,你没弄错吧?这管事的位置,你问一个下人干什么?”
金绵绵没有理会郑氏,直直盯着墩子,道:“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墩子正了容色站直身子,紧抿着唇低头在原地,郑氏见状嗤笑:“他这副窝囊的样子,能有什么大出息?”
墩子的脸色涨红,倏然抬眸,横下心道:“大小姐,我愿意试一试!”
金绵绵黑眸中的墨色涌动:“好!那二婶,你愿意多少钱把墩子卖给我?”
郑氏没想到金绵绵回来这么一茬,眉头紧皱地拽了拽金二柱,墩子卖不卖都是后话,若是当真让他做这个酒楼的管事,她们日后的脸面往哪儿搁?
金二柱则是看向自己的娘,这么大的事,他可做不了主,墩子憨厚,能帮他们干不少活儿呢!
赵氏安抚自家儿子:“怕什么,一个下人,想如何处置还不是你们说了算?但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下人可不能管家!”
她这话是说给金绵绵听的。
金绵绵也就笑笑,一个凡界的老太婆,又从未对她好过,她在意那些个干什么?
“那行吧!”金二柱舔了舔唇:“你给五百两!墩子就是你的人!”
五百两!怎么不去抢?!
周氏当下便连抽几口凉气,但关于大妞这丫头的,她才不会帮忙。
还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金绵绵,这丫头怕是也被吓住了!
金绵绵的确被吓住了,金二柱也真敢要!
“可以,但你们不能继续住在酒楼,要搬出去!”金绵绵道。
“那是自然,谁愿意住这破地方!”
金二柱早就不满后院的杂乱,听说锦城的人家住的都是大宅子,有好多下人伺候的。若是金绵绵当真用五百两买下墩子,他们也能过那样的日子!
“好,一言为定!”
金绵绵拍板定言,很快办了卖身契的交接。五百两银票到手,金二柱与赵氏都乐得合不拢嘴,直道大妞出息了!也不管此处的事儿,拉了赵氏就去看新宅子。
“大小姐,这……”
墩子紧张忐忑地出了一脑门儿的汗,他就是乡野长大的粗鄙下人,怎么能值五百两?他就是赚一辈子,也赚不到啊!
金绵绵笑笑:“从今日起,你便是旺春楼的大掌柜!别让我的五百两打了水漂。”
“可、可大小姐,我、我以前没有做过,我、我不知道大掌柜要做些什么,我、我……”墩子不知所措。
这可是偌大的一间酒楼,大小姐就这么放心交给他?
金绵绵看着看着就笑了,墩子这紧张的模样,看起来是格外好笑,却也让她放下心来,墩子心中有自知,有尊卑,有志向,此人能当重任!
“你放心,我这就去给你请个师父!”金绵绵起身道。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饭馆上,那是上官言的生意之一,此时正人满为患,到了晌午吃饭时候,有些还要排队,人们更愿意排队去吃那小饭馆,也不算来旺春楼,这就值得深究了。
她将一千两的银票交给墩子,余光瞥向还在愣神的金大柱和周氏,对墩子道:“你既然做了旺春楼的大掌柜,那日后就不能叫墩子了,你从前可有姓氏?”
墩子点点头:“有,我有些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中我爹是姓海。”
“那好,从今往后,你便叫海承安,望你日后平安顺遂,把我的旺春楼经营得红红火火!”
金绵绵说着就要抬手拍上墩子的肩膀,想了想又放下,算了,孩子还小,别吓着。
墩子“噗通”一声跪在金绵绵身前,只哽咽得厉害,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大小姐对他的如同再生,他这辈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想起在金二柱家受的那些折磨屈辱,他的委屈汹涌,几欲透体而出。
金绵绵笑起来如同二月的春风,深深印在他心底。
“好了,多大的事儿啊,怎么还哭上了?好男儿流汗流血不流泪!你今年都十五了,过了年就该娶媳妇,若是让小媳妇看见了,该多笑你!”金绵绵道。
墩子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媳妇?他根本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有媳妇!
“大、大小姐,我、我我做牛做马报、报答你!”
墩子尽力忍者抽噎,大小姐说得对,从今日起,他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
金绵绵到底是心软,见他忍得难受,又道:“你若是真的想哭,那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哭,目下,我带你去拜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