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蕴之早便有了预感,只不过未曾确定此事罢了。毕竟在禁宫之中,若是她怀有身孕一事被旁人知晓的话,恐怕蠢蠢欲动之人也不会少。
如今崇文帝的儿女着实算不得多,两个公主,两个皇子,比之先帝着实是差的远了。大皇子楚符崖乃是玉婕妤所出,现如今已然七岁,模样生的灵秀,且分外聪慧,读书习字自是极好的。
二皇子楚容禹则是俞蕴之所出,如今也不过四岁,倒是淘气的很,即便是有师傅为其授课,二皇子也着实跳脱的很,便只想着舞刀弄枪,将匈奴给击退到关外,再也不敢犯边!
余下两个公主的生母倒也没什么出挑的。齐妃为大公主楚玉衣的生母,大公主如今已然十岁,是在太子府出生,也是崇文帝第一个孩儿,不过齐妃可真真没什么福分,三年前便去了,如今大公主便住在公主所里头,反正年岁不小,也并不会生出旁的事端。
至于二公主楚舞衣,生母乃是当年极为风光的岑妃,在玉婕妤入宫之前,岑妃着实极为受宠,而后玉婕妤产子,大皇子楚符崖被遗弃南山,此事一开始便指向皇贵妃,但经过细细查探之后,发觉与岑妃脱不了干系,如此楚尧便将岑妃的封号给夺了,贬入冷宫之中。
二公主年岁也算不得小,足足九岁,还有六年便及笄了。便是一般人家的小娘子,九岁之龄也应当懂事,但二公主却不然。因着岑妃是在二公主两岁之时被贬入冷宫,所以之后二公主便一直被送入慈安宫,由安太后亲自抚养。
到底是养在安太后身边的,楚舞衣也比楚玉衣这大公主体面三分,素日里对楚玉衣也谈不上半点恭敬,着实是有些浮躁。
之于楚舞衣的表现,俞蕴之却也不好多言什么,自当年她与安太后闹翻之后,后者便处处为难于她,若是再将楚舞衣的事情牵扯其中,恐怕宫中便又是一团乱。因着如此,俞蕴之即便暗自怀疑自己大抵是有了身孕,也未曾明目张胆的将太医唤入关雎宫中诊脉,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似麝香红花之类的腌臜物什,便会源源不断的入了关雎宫之中。
知晓皇贵妃作呕并非是因着中毒,而是怀有身孕,崇文帝一张硬朗的面庞之上,登时便现出了一丝笑意,随即这丝笑意越发浓郁,最后化为朗声大笑。
薄玉乔此刻便跪在堂下,崇文帝大抵是欢喜极了,也不曾注意于她,未叫薄玉乔起身。虽说薄玉乔在地上跪的时候也算不得长,但因着天气渐暖,春衫薄透的很,即便大理石的地面上铺着羊绒地毯,但此刻膝头仍是有些酸痛,让薄玉乔不由的蹙了蹙眉。
楚峥见状,心下略微浮起一丝波澜,不由自主的便上前一步,结实的两手扶着后者的藕臂,微微一用力,便将薄玉乔馥郁的身子自地毯上给扶了起来。
将从地上站起身子,薄玉乔因着两腿酸软,不自觉的便一踉跄。好在楚峥反应极快,反手揽住薄玉乔的腰肢,将馥郁的娇躯送入怀中,这才并未让其当着众人面前丢丑。
刚硬的胸膛之上带着一股子极淡的甘露气息,清雅非常,便是因着楚峥身上的衣饰都以大象藏香熏过的缘故。此刻这股子淡雅的气味儿窜入薄玉乔鼻端,让其不由的有些慌乱。
再加之楚峥方才的举动,也让薄玉乔不禁微微有些恍惚,现下这人的举动真真是极为难得,亦称得上是体贴了,楚峥这般为之,难不成真是因为心悦于她?不过即便楚峥真真心悦自己又如何?先前这人也曾言道,若是她想到对付程氏的话,不能借瑞王府的势,只能她自己细细筹谋。
如此一想,得了瑞王青眼也没甚用处。不过便是将王府的掌家权抓在掌心,日日忙得昏天黑地,还不时有人添乱,着实是吃力不讨好。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径直将头低垂着,敛住自己眼中的异色,随即便轻声开口说道。
“多谢殿下。”
因着皇贵妃有孕的缘故,所以崇文帝也并未在宫外多做逗留,登是时便带着皇贵妃俞氏以及月公主欲要回到禁宫之中。
楚峥在前引着崇文帝,二人言笑晏晏。原香玉不在,所以便轮到薄玉乔将皇贵妃以及月公主也带出府去,众人将将行出王府大门之时,异变突生。
在王府大门前头站着一年岁并不很大的男子,约莫将将加冠的模样,身量劲瘦,模样生的清俊雅致,配上身上以蜀锦所制的月华色锦袍,当真是仿佛翩翩佳公子一般。
不过此刻这翩翩佳公子兀自行至前头,便被自禁宫之中带出的暗卫给阻拦了,前者抬眼望着崇文帝,而后开口道。
“陛下,臣乃翰林院编修廷子言。”
听得这人一开口,薄玉乔倒稍稍有一丝印象,这廷子言并非旁人,便是今年科举的新科状元,因着一手瘦金体写的极好,所以也是得了崇文帝的亲眼,再加之其不过将将弱冠的年岁,便得了状元,即便现下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但日后亦是前途无量。
此刻崇文帝也想起了这廷子言,登时便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问了一句。
“你守在王府便是为了见朕,到底所为何事,为甚不在奏疏上言道?”
闻言,廷子言俊颜上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晕,便仿佛薄纱一般,使得这状元郎原本便极为清俊的容貌,霎时间变得更为精致,让人瞧着也不禁心生好感。
薄玉乔远远望着这所谓的新科状元,不知为何,心下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异样之感。
果然不出薄玉乔所料,崇文帝话落之后,状元郎廷子言便径直跪倒在地,冲着崇文帝不急不缓的三叩首,而后抬眼望着月公主,状似深情的开口道。
“陛下,月公主温婉贤惠,德光兰掖。臣一见之便惊为天人,现下有一不情之请,臣虽知出身鄙薄,配不上月公主,但仍要尝试一番。还望陛下为臣与月公主赐婚!”
听得这状元郎所言,薄玉乔当即便惊愕不已,瞧瞧廷子言略显单薄的身量,将将七尺便不错了,但看月公主如今便超过七尺的身高,便着实称不上相配,且后者现下才将将及笄,若是日后在长些的话,恐怕便更是为难。月公主若是与廷子言成婚的话,着实是不算良配。
因着如此,薄玉乔便暗自转头,扫了月公主一眼,她自以为做的隐秘,但却没有瞒过楚岳的眼,那带着笑意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之时,让他着实羞恼不已。廷子言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欲要求娶公主!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且他楚岳明明便是男儿身,凭什因着所谓高僧批命,便一直扮作女儿身,任众人羞辱调笑?
如今便连一个小小的侍妾都能看自己的笑话,这日子过得也着实窝囊!
被月公主凶狠的横了一眼,薄玉乔心头喘喘,也老实许多,便仿佛鹌鹑一般,恭谨的立在皇贵妃身侧。即便如此,她现下也被月公主给记恨上了,那仿佛利刃一般的眸光便肆意的打量着薄玉乔,让其额际不由溢出一丝冷汗。
此刻崇文帝与楚峥的面色都称不上好看,他二人与楚岳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哪里会不清楚所谓的月公主不过只是个幌子。因着当年楚岳出生之时,真真来了一位高僧,言道楚岳男生女相,若是不将其扮作红妆,当小娘子养活的话,日后恐会遭逢大劫。
如此,众人便不敢怠慢,将宫人的嘴都给堵上,让其不得胡言乱语,安太后所生不是劳什子小皇子,而是大乾王朝的七公主。一晃便是一十五年,楚岳也做了十五年的公主,因着此刻其尚未加冠,所以自是不急着议亲的。
廷子言这状元郎想的倒是不错,他自己的新科状元,虽说出自寒门,但到底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若是尚了公主,日后便是一片坦途。虽说这月公主生的五大三粗,但五官却也是极好的,与她成婚也不算辱没了自己。
“住口!朕的皇妹岂是你能肖想的!”
见着廷子言眉眼处的得色,崇文帝更是愠怒不已,原本略有些黝黑的面皮,此刻涨的通透,一双凤目之中带着极为浓重的杀意,面庞微微扭曲,显然是怒到了极点,恨不得登时便将这新科状元登时拉到午门处斩首示众,省的这厮如此败坏皇家颜面!
见着圣人发怒,廷子言登时也着了慌,他未曾想到会是现下的结果,不是说月公主因着高僧批命的缘故,导致婚事不顺吗?那他廷子言好歹也是博学之士,再加之新科状元的身份,为何配不上公主?
廷子言现下便低着头,不住的思量,不过此刻圣人已然生怒,若是现下便放弃求娶公主的话,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着实不美。还不若一鼓作气,表明自己的决心。
思及此处,廷子言即便被天子之怒惊得两股战战,但仍是咬紧牙关抬起头,冲着崇文帝开口道。
“还望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