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过后,天渐渐回暖,第一批试春的燕子已经归来,青蛙已经浮在田野间“呱呱”地叫着。
他们的到来,就已经预示着春天已经来了,但陈媛媛却是感受不到这份春光,反而觉得越来越寒冷。
她已经是偿命村的一员,尽管她不愿意,尽管她又开始了犹豫。
赵一痕支起了火架,花美灵在野鸡的身上撒上花椒、胡椒等佐料。
野鸡在火中烤地直滴油,滴在火上,发出阵阵“滋啦”声,也传出了阵阵香味。
雀子在旁边已经盯了很久,馋的她口水都快要流了出来,仿佛只要野鸡熟了,第一时间就要把它抢到手一般。
花美灵看着雀子的模样,掩嘴轻笑道:“雀子姑娘,可还得等上一刻呢!”
雀子就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火架上的野鸡。
这是人间的烟火,也是偿命村从未有过的烟火,他们似乎成了一家人。
尽管几位判官表示不同意,但偿命村的规则上并没有写,又在村长叶不凡的默许下,只好作罢。
待到野鸡熟了的时候,花美灵刚取下,就被雀子抢了过去,抓住鸡腿,就往嘴里塞,但太烫了,好几次都险些掉地上了。
花美灵见雀子如此馋嘴,只是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就像看自己女儿一般。
赵一痕想掰了一个鸡腿,雀子连忙用手拦住,大叫道:“这是花姨给我烤的,你不准吃!”
赵一痕无奈道:“给媛媛一个!”
雀子更是大怒道:“不给!想从老娘这里拿东西,除非用东西换!”
赵一痕岂会同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叫道:“这是我干娘烤得,你算哪门子亲?”
雀子这时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将剩下的野鸡放在一边,同时伸手一拳向赵一痕打去。
于是两人就扭打起来了。
花美灵在旁边一边摇头一边轻笑,他两都是孩子,尽管都已经二十多了,在偿命村之外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可他们还像是个孩子!
一个家,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才会变得热闹,也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能称之为家!
花美灵对这两孩子的打闹并没有阻止,只是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时她看向了草垛棚里的陈媛媛,据说她是自己干儿子的女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可是她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总是不自觉间流下了泪,按照赵一痕的说法,这是她在与自己的良心作斗争,这是来偿命村的必经之路。
花美灵叹了一口气,心想,好端端地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来偿命村过着杀人的生活?但她知道,陈媛媛若想和赵一痕在一起,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他两就会像自己和他干爹一样,生离死别,就在一念之间!
她走到陈媛媛身边,轻轻地拍了拍陈媛媛的背,微微笑道:“媛媛,你也吃点?”
陈媛媛没有说话,但身子却是动了,她将头靠在花美灵的肩膀上,泪又滚落了下来。
花美灵叹道:“这人世间,总会有生离死别,无论哪种死,都是有原因的,这就像是佛家所说的因果!”
陈媛媛没有说话,或是不理解,泪水划过脸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花美灵肩上。
花美灵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一般,叹道:“有人该死,有人不该死,但无论何种原因死,都是有他一定的原因,就像战场上的军妓,他们要么是被病死要么就是被士兵玩死,他们没有自由,只能服侍士兵。”
“那些士兵保家卫国,他们死在沙场里,死的离奇点就是被刺客杀死,我夫君就是杀了很多士兵,把我救了出来。”
“刺客也有死的,那些为了追杀我和我夫君,我夫君杀了也有很多,而我夫君还是被抓到了这里,被雀子小姐逼迫救了一痕。”
说到这里,花美灵也哽咽了,但还是努力把眼泪憋住,努力了很久,才化为一叹,道:“你知道吗?我不恨他们,也不恨任何人!”
“为什么?”
这时陈媛媛终于开了口。
花美灵听她开口,惊喜了笑了起来,但这一喜,却没能将眼泪收住,豆大的眼泪跌落在陈媛媛的脸上。
“因为他是偿命村的人,当他决定带走我的时候,就注定了有这样的结局!每个人的每个决定,无论好坏,都会有个结局!若是你此行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甚至是痛彻心扉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因为这就是结局,你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陈媛媛怔怔地看向花姨,她的说法和任何人都不一样。赵一痕也劝过她,只是说世间没有该不该杀的人,只有杀不杀的了人;雀子的说法更加冷酷,她说杀了就杀了,哪有那么多情绪,就算我爹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花姨的说法,更通人性,更能让自己接受。
陈媛媛回想起这些事件的背后,若都去找个前因后果,一切又都顺理成章。
雷家因为劫镖计划,以及设计追杀青雀门的人,最后全家被杀光。
魏秀秀因为知道了这个计划,被追杀,遇见了陆少陵,而她的结局便是失去了这个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
北冥派因为助纣为虐,也死了一个人。
青雀门的人因为要救已经知道雷家计划的陆少陵,被雷家人设计追杀,只剩下两个师姐弟。
陆少陵因为救了魏秀秀,知道了劫镖计划,被追杀受了重伤,又被雷家发布全城追杀,包括自己再内。又因为要和魏秀秀在一起,遭到了魏腾的下毒。
魏家小二爷因为要对自己施暴,而被自己杀了!
而自己因为要进偿命村,就遇上了他们,因为自己而杀了无辜的人。
这一切果然都是因果报应,可是北冥派和魏家人却是安然无恙,损失并不大。
而这背后的一切又是怎样驱使着他们做这些事?才使得让这么多人陪葬?
陈媛媛不敢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这便是江湖,这就是茅羽曦常说的江湖险恶!
她静静地看向花姨,微微地笑了一下,尽管脸上还显露出未消退的阴郁,但她总算笑了。
“给!”
就在花姨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雀子进来了,伸手拿出一个鸡腿递给了陈媛媛,语气里满是不甘心。
陈媛媛看着她一脸鼻青脸肿,恐怕是赵一痕屈打成招的,但她并不在意,拿起鸡腿,轻笑了一声,吃了起来。
门外赵一痕靠在树下,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看向陈媛媛吃起了鸡腿,也笑了起来。
阳光下,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每个人都笑了,这笑声往后也传遍了整个偿命村,使偿命村本来宁静的地方,彻底变成了热闹而又富有生气的地方。
这样的春天才是美的!
……
成都府宣抚司内。
李大人寝居小院里新移植的两棵桃树已经含苞待放,花骨朵隐隐泛着粉色。
李大人静静地看着已经开始采蜜的蜜蜂,追追逐着花骨朵,却始终没有找到蜜的地方,不一会,蜜蜂找到了一个提前开出的花朵,飞了上去。
“回禀大人!”
这时小院里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是个独臂,走起来路来也是一跛一跛的,正是常意!
李大人眉头皱了一下,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常意低下了头,显然有些气愤,但还是将黄岩县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李大人点了点,又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离去。
他又开始看向了这两树桃花,脸上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