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肖鸣夜如何坚定的保证,钟意秋仍无法接受他突然砸出来的消息,他俩认识这么久,虽然肖鸣夜经常隔三差五的有事不在但也没出门这么久过,他一时半会心里有些慌乱。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他就醒了,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他一翻身肖鸣夜跟着也醒了,盯着他后脑勺细软的头发轻声问,“醒了?”
钟意秋心里空落落的又不想陷在这种黏糊糊的情绪里,背对着他问,“今天啥时候走?”
“现在就走。”肖鸣夜沉默了一会回答。
钟意秋不动也不说话,肖鸣夜和别人约好了时间马上就该走,看见他这样怎么也起不来身。
两个人静静的对峙了五六分钟,钟意秋翻身坐起来弯腰从床头拿过毛衣开始往头上套,嘴里催着肖鸣夜,“那就快点起床。”
伸胳膊的动作带起他身上的白色短袖,露出大半截柔软白皙的细腰,三分女人的玲珑婀娜三分男人的柔韧力量和三分他独有的轻盈,勾的肖鸣夜心猿意马,一手揽住他腰坐了起来顺势贴在他背上。
钟意秋停下手里的动作默默低下头,肖鸣夜额头顶在他脖颈处,热烈的呼吸和他的交织在一起。他的心像是要跳出来,脑袋里刮起龙卷风似的旋转,他隐隐觉得两个男人不该这样亲热,即便是被男人这样贴着他也不该心头鹿撞更不该有身体上的反应。
可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肖鸣夜啊!
钟意秋心烦意乱的叹出长气。
“高小包周三和周日开车来接你们去方医生那儿。”
“他陪你去旧书市场,让他帮着干活。”
“自己别去冰上玩儿。”
“厨房柜子里买了挂面,想吃直接煮就行了。”
“煤炉晚上睡前记得换块煤,再封死。”
“义叔屋的抽屉里还有一包蜡,停电了就点蜡别点煤油灯。”
“睡前记得插门。”
天蒙蒙亮,义叔和王文俊都还没起床,院子里和树上都铺上一层亮晶晶的寒霜细冰,寒气侵入心脾让人从里到外都冻到发疼。肖鸣夜领着钟意秋一项项的交代,呼出的白气模糊了他的脸庞,刚刮过的下巴硬朗瘦削,每说完一项就盯着钟意秋的眼睛,等他点头才放心。
“都知道了,不用担心。”钟意秋手插在棉衣口袋里仍冻的生疼,他讨厌这种离别的气氛不想再墨迹下去,催着他赶紧走。
他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再舍不得再艰难但认清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时,他就不愿意多折磨一秒钟。
肖鸣夜穿上棉衣和棉靴,手里拿着钟意秋给他买的围巾,他什么行李都没带,像只是去供销社打二两酱油似的,走出月亮门又回头看向院子里的钟意秋,他出过无处次门,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各异,长长短短周期循环反复,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回头,第一次有人等着他回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看着你的背影时,哪怕是这样的寒冬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钟意秋把手从兜儿里拿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肖鸣夜咧嘴笑了,戴上围巾在胸口拍了两下转身走了。
义叔和王文俊都不知道这事儿,钟意秋吃饭时说了他俩一点也不惊讶,肖鸣夜以前就经常突然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也不会主动和谁说。刚好这个时候学校的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都停了,换成主课为期末考试做准备,他们可能早就想到他要出门。
钟意秋是第一节课,他到了教室一看竟然只有一半的学生,到的学生连续举手报告说帮村里的谁谁谁请假。
下课回办公室他问李宏飞怎么会这样,旁边的几个老师也在议论这个问题,今天每个年级都有很多学生生病请假。农村到了冬天孩子们上学太遭罪,教室本来就是老房子了,木框的窗户风吹日晒的早已变形关不严实,寒风和冷气呜呜的往里吹。学生们虽然穿着棉衣棉裤,但是一坐一节课都冻的直跺脚,这还是家里条件好些的学生,像袁兵这样的,前几天下雪钟意秋见他连棉鞋都没穿,手脚冻伤肿的像发面馒头似的。
农村的孩子全身上下的衣服几乎都要妈妈做,织毛衣、棉袄、棉裤、棉鞋都是一针一线手工做的,袁兵这个情况肯定是穿不上,偶尔他姑姑会抽出时间帮他做,但是七八岁的男孩恨不得一天就穿破一双鞋,张的也快,他只能将就着穿破的或者表哥表姐们剩下的。
“每年都是这个情况,我都冻的坐不住更别说小孩了。”郑校长喝了口热茶呸呸的往外吐茶叶渣。
钟意秋:“都是生病吗?我们班二十多个,不至于都是病了吧?”
“这你倒不用担心,学费都交了,孩子想偷懒不上学大人也不让,挨顿打还要来上学!”郑校长说。
钟意秋和李宏飞对视一眼没说话,如果是这样就更奇怪了,而且不只是他们班,三年级也有十几个学生没来上学。
上课铃响了,郑校长总结交代他们,“明天再看,请一两天的问问学生是咋回事,请时间长的就找到家里去。”
外面的阳光懒懒的照在玻璃窗上,钟意秋趴在办公桌上批改作业,手冻僵了拿不住钢笔,每过几分钟就要停下来往手上哈热气才能缓过来。他抬头看着对面空空的位置,肖鸣夜平时用的玻璃杯孤零零的放在桌面上,钟意秋鬼使神差的伸手拿过来放到自己杯子旁边,他盯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想起它们的来历笑起来。
两个杯子都是吃完的罐头瓶子,钟意秋生日那天肖鸣夜送了他一瓶罐头,后来他才知道,肖鸣夜根本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是他在高烧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一直问怎么没有罐头?肖鸣夜才去镇上给他买的。
钟意秋完全是潜意识的反应,他小时候总生病,经常打针吃药,每次去打针他不仅不哭还挺高兴,因为打了针妈妈会买瓶罐头给他吃,这是病号才有的待遇,他还只能吃里面的水果,甜汤要留给姐姐喝,所以一发烧就想着怎么还不买罐头?
肖鸣夜被他误会罐头是生日礼物,人家还那么真心诚意的感谢,心虚了一晚上第二天又跑去买了一瓶送给钟意秋,他当时不知道其中缘故只觉得高兴,喜滋滋的又吃了一瓶还好心的把甜汤留给肖鸣夜喝。
于是就有了这两个一模一样的水杯。
不知道肖鸣夜出发了没有?走到了哪里?钟意秋怔怔的想。
“钟老师?钟老师?”刘青红连着叫了两声钟意秋都没听见,眼睛直直的看着两个空杯子魔怔了似的。
“钟老师?”
“啊?哦——”他终于反应过来,心里一慌胳膊撞到桌子差点把杯子碰到地上,赶紧弯腰抱住。
刘青红站在肖鸣夜的座位处递过来一个普通的学生作业本低声说:“这是上次你借给我的笔记,还给你。”
钟意秋疑惑,“我没......”他抬头正想说话看见刘青红难得大胆的正眼看人,眼睛眨了几下又稍稍瞪大,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钟意秋心里纳闷,翻开手里的本子发现是个新的,第一页写着一行娟秀的铅笔字“操场上有事和你说”。
刘青红怯弱胆小,钟意秋想不到她会和自己传字条,办公室还有六七个老师在,不知道是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他用橡皮擦掉本子上的字迹又撕下这一页折叠了装进衣服口袋。
他出了校门左右看了路边没人,刘青红站在篮球架下谨慎的往校门瞅,她怀孕五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但是其他地方一点也没长胖,瘦小的身体挺着个大肚子像承载不动似的。
钟意秋大步走过去,踩在挂满冬霜的枯草上嘎吱嘎吱响,走近了试着放松的笑着问,“怎么了?”
刘青红先往他身后看了几眼又抬头看向他,“钟老师,今天好多学生不来上学,我猜可能不是生病。”
她平时声音又低又淡还有点说不到重点,钟意秋第一次听她这样简明扼要的说话,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回事?不是生病是什么原因?”
“我也不清楚,我们家老三他大哥昨晚上去家里,让我今天不要上班,说是个啥神诞日,全家人一天都不能出门不能吃饭,不然以后神会惩罚,再细的内容我不太懂,反正是这个意思。”
钟意秋震惊,想到这可能和袁老虎说肖鸣夜他家里人信的那个教是一样的,如果按照这个数量来算,全校今天几乎有一百多个学生没来上课,那就说明至少有一百多个家庭都在信教。
“我就是和你说说,你别和其他人说,他们愿意信就信,跟我们也没关系。”刘青红嘱咐他,她可能也是发现数量庞大心里没底才想找个人分担。
钟意秋想的不是这些,他猜不透这些人信教到底信的是什么?又图的是什么?大肆发展教徒又能得到什么?
刘青红被他严肃的神情吓到了,怕自己的话惹事一脸担忧,钟意秋笑了笑答应她,“好,谢谢你!我知道了,只要不是生病就行,这么多学生如果都生病太吓人了。”
刘青红总算放心了,驮着大肚子慢慢的回校园。
钟意秋一个人在操场站了十几分钟思考这其中的关系,综合已知的各种说法,他们信奉的像是基督教,但是没有听过基督教有神诞日还要求所有人不出门不吃饭,而且袁老虎上次还提到肖鸣夜他家人传扬不打针不吃药病就能好,怎么听怎么邪乎。
不过刘青红说的也对,愿意信就信,和他也没有关系。只是想到竟然不让孩子上学和吃饭,他觉得可悲又可笑。
“钟老师,钱丢操场上了吗?”一道清脆的女声咯咯的笑起来。
钟意秋回头看见林玉芳穿着件红色羽绒服俏丽的站在路上朝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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