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燎最擅长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给他灌下最猛烈的药,将全城最丑陋的女人跟他关在一个屋子里。他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些女人对他做了什么,她们一个一个对他施暴,整整一夜一日他几乎是昏死过去那些人才放过了他。
当时,凤燎就坐在那屋子里,一边瞧着这场闹剧,一边端庄自持的喝着茶。清遥向她求饶磕头,但只是换来那人的冷笑和更加残忍的对待。
清遥醒来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拖着自己肮脏的身子想要撞死。可是一个爱慕他的小宫女悄悄将他放出宫去,他终是没有勇气去死,这却是他做的第二个错误的决定,他当时没有想过或许活下来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他逃了出去了,在一个遥远的小乡镇住了下来。
那里的人待他很好,清遥第一次感受到这些他曾经鄙夷的低贱之人给他的温暖。他渐渐明白了,他之前的想法多么可笑,他不该去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他看到的卑贱之人只是生活所迫罢了,他们并非恶人,他看到的可爱之人却是世间最冷血无情的人。
自那之后,他便尽自己所能的治病救人,即便是没有钱他也愿意替别人看病,就这样一晃便是九年,这九年是清遥人生中最自在的九年,即便日子清贫,却比他未进宫时活得还要自在。
但这样的日子终究有消散的一日,他没有想到整整九年,凤燎还是不肯放过他,她将他抓回宫中,清遥才得知那一夜荒唐之后,凤燎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凤诃。
凤燎将清遥接进宫中,摆出一副懊悔的样子,还叫他跟凤诃住在一处,说是为了补偿他们父女多年未见。
清遥竟然傻傻的以为凤燎回心转意了,心中也燃起了希望,但他忘了凤燎最擅长的便是诛心。
清遥很喜欢凤诃,她生的很像他,性子也很柔和是个好孩子。
一个月的相处,凤诃也渐渐接受了他这个父亲,清遥努力的去做一个好父亲,他希望能够一家团圆。
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妄想,凤燎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有怜悯之心的人。清遥从凤诃那里得知,这九年来凤诃活得跟宫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下等的宫人都可以随意打骂她。
清遥很是心疼,他明白过来这些日子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知道她很快便会对他再下手的。
因为这个想法,清遥更是尽心的疼爱凤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再也见不到凤诃了。
可是,清遥终究是小看了凤燎,两人三个月的相处之后,凤燎便在清遥身下下了情蛊,并当着凤诃的面叫一群丑女人羞辱他。
清遥想要自杀,凤燎却一把捏住凤诃的脖子,道:“你若是死了,我便送她去陪你,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为了这个丫头活下去。清遥,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生下你的孽种?自然是为了捏住你的把柄,怎么,这三个月你对她没有感情么?”
凤诃哭喊着,“爹,爹,不要,不要。”
清遥绝望了,他闭上眼睛任由那些人摆布,她说的对,死才是最容易的事,最难的是活着。
凤燎的笑声传遍了整座宫殿,她根本就是这世间最冷血无情的女人,都是他错了,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爱上这样的一个女人。所有的一切都怪不得旁人,不过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在自己亲身女儿的面前被人侮辱,清遥心如死灰,他宁愿凤燎侮辱他一百次一千次,也不愿在凤诃面前被侮辱一次。
那一夜之后,凤燎便将他丢在这屋子里,门外重兵把守,他身上的情蛊每夜都会发作,叫他失去神志甚至会做出他想不到的屈辱之事。
清遥想死,那人却用凤诃的性命相逼,他根本就不能死。为了能恢复神志,清遥只能每夜在自己身上割出一道道伤口,他不能失去理智也不能死,他只能这样卑微的活着,生不如死。
花凝听完,早就泣不成声,这世间怎么会有如凤燎一般残忍的人?
清遥却说得十分平淡,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见花凝这样难过,他低声道:“我现在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所以你不必为我难过。”
花凝哭着道:“清遥,我们逃出去吧,逃出去,带着凤诃。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你难道就不想再跟凤诃见面么?你心里还记挂着她吧,你并非是个死人,你还有所爱之人,还有要保护的人。”
听了这话,清遥落下一滴泪来,道:“逃出去,如何能逃得出去?即便逃出去又能怎么样呢,我躲了九年还是会被抓回来。我累了,我不想再想那些不可能的奢望。”
他摇着头,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花凝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道:“你相信我,只要我能出去,便一定会救你和凤诃出去。你们跟我们去大靖,我夫君是大靖王爷,他能护你们,大靖能护你们。”
清遥抬起头,眼睛里闪起一丝希望,道:“真的吗?”
花凝连忙点头,道:“真的,相信我,答应我别放弃希望,活着还有一线生机,好不好?”
那人这才哭了出来,点着头。
三日后,凤燎再次去瞧沈纤钥,沈纤钥抓着她的衣裳问她,“阿凝和阿越在哪里?”
但凤燎不回答他,他得不到答案便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凤燎跟他说话,他也不会出声,凤燎坐在他身边跟他说话,或许根本就不是在说给他听,只是对着一块木头倾诉罢了。
“我是我母皇的最小的女儿,却不是她唯一的女儿。我父亲是一个姿色普通的宫人,母皇那日喝醉了酒便临幸了我父亲,自那之后便将我父亲抛之脑后,从未提过此事,因为我父亲样貌不出众又没有显赫的家世,这一夜风流叫她丢了脸面。你说我母皇她是不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她生下了我,一个无情的人生了一个比她还无情的人。母皇讨厌我父亲,于是也讨厌我,她得知我跟父亲有来往之后,就在我的面前将父亲亲手杀死了。
可笑的是,母皇她也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她不该生下我,更不该在叫我痛苦之后还留了我一命。或许她以为我和父亲一样软弱,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才留下我。
我的母皇嫌弃我,皇兄皇姐鄙夷我,连我寝宫里的宫人都瞧我不起。我何尝便天生就是这样冷酷绝情,是他们,一步一步将我逼到现在这个境地,我杀了他们难道不该么?”
这些话叫沈纤钥想起了他的事情,或许她说的是对的,他们很像,都是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为了报复,为了向那些曾经欺凌过他们的人复仇。
可是,不同的,他们又是不同的,沈纤钥遇上了花凝,他曾经动过为了她放弃复仇的念头。眼前这个女人却没有遇上这样一个人,故而凤燎比他沈纤钥要可怜的多。
沈纤钥这般想着,自嘲的摇了摇头。
凤燎见他摇头,道:“你觉得我不该杀他们?”
沈纤钥淡淡道:“该杀,他们都该死,但他们已经死了不是么?你既然已经杀掉了他们,为何你还要在仇恨里苦苦挣扎?”
凤燎站起身来,背对着他,道:“还不够,我后悔了,我后悔为何那么轻易便叫他们死掉,杀人诛心才最叫人痛快。”
杀人诛心也是他沈纤钥的拿手好戏,若非如此,他早就可以杀掉他那禽兽父亲。一直留着他的命,只是为了给他致命一击,叫他临死也要含着恨,叫他死都不瞑目。
但是,即便如此他得到了什么呢?不过是一时的痛快罢了,事后便还是陷入平淡,能真正叫他快活的是花凝,是阿越,是那些纵容他,帮助他的人。
沈纤钥也是到这一刻才看得通透,他之所以能一直任性妄为,是那些人在背后护着他,他闭上眼睛,道:“没有意义的,即便诛了心又如何,总有一日,你甚至记不起那个你痛恨的人的模样。总有一日,会有人叫你忘记仇恨。”
凤燎蹲下身子,激动地看向他,道:“你知道怎么做,对不对,你来教我,你来帮我忘掉那些。”
这一刻,那个叫他痛恨的女人像个单纯地小女孩般的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沈纤钥动摇了,或许她只是个从未被爱过的可怜人罢了。
若是在以前,他才不会为任何人动摇,这世上任何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可是现在不同了,他不可否认花凝改变了他,是花凝教他去体谅一个人,宽容一个人。
沈纤钥低声道:“我可以帮你,你放了阿凝和阿越,如何?”
那人眯起眼睛,突然笑了出来,道:“差一点就被你骗了,你再说的真诚些,我几乎就要相信了。你不过是想借机救你的心上人出去罢了,这样明显的谎言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沈纤钥正要辩解,凤燎却起身往屋外去了。
沈纤钥落下一滴泪来,不对了,不对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没人爱她,而是她不信,她从不相信别人会真心待她。什么放下仇恨,根本不可能的,她这样一个谁都不相信的人,到死也不可能的。
一个月后,凤燎又来到沈纤钥处,那人正如死人般躺在床上,凤燎道:“小美人儿,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叫人看了难受。你骨子里明明不是这样的,难不成就为了那个蠢女人?”
沈纤钥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凤燎的衣领,恶狠狠地喊道:“她不是蠢女人,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凤燎挑着眉,摊摊手,道:“她不听话,我已经将她杀了。”
那人颤抖着松开手,眼眶迅速泛红,眼泪便滴了下来,他喃喃道:“不可能,阿凝她不会死的。”
凤燎哈哈大笑,坐在床边,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会死的人,小美人儿,她都死了,你还不肯跟我么?”
沈纤钥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要憋死了一般,他猛然转过身来,从头上拔下发簪,便扎向凤燎的脖子。
凤燎早有防备,单手便制止了他,一个用力便将那发簪夺过来扔在一旁。凤燎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搂进怀中,她笑道:“同样的招数,我可不会栽两回跟头。”
怀里那人低声道:“杀了我。”
凤燎摇了摇头,道:“小美人儿,你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你现在应该想方设法的杀了我,而非叫我杀了你。”
沈纤钥发出一阵冷笑,“你错了,我跟你不是一类人,我有所爱之人,你没有。你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得到我,你只不过是嫉妒我。”
凤燎捏的拳头咔咔作响,面上还表现的满不在乎,道:“我嫉妒你?哈哈,你有什么是值得我嫉妒的,难不成嫉妒你有个蠢女人和一个傻儿子?沈纤钥,那些不过是你的累赘罢了,你现在受制于人,全都是因为你口中的什么‘所爱之人’。这样的你,有什么可嫉妒的?”
那人依旧冷笑着,道:“因为你不会爱,你根本就没有爱,你整个人都是恨和怨。像你这种人,一辈子都别想被人疼爱,所以你嫉妒我,嫉妒花凝爱我,嫉妒我有把柄,你连把柄都没有。”
沈纤钥的话显然是激怒了凤燎,她身子微微颤动,忽的又一把将沈纤钥甩在地上。她极力的控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道:“你不是想见你的心上人么?我可以成全你。”
沈纤钥缓缓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受死的神态,却惹得凤燎大笑,道:“小美人儿,别怕,你的心上人还活着呢。”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睛中恢复了丝丝明亮,道:“真的?”
凤燎蹲下身子,捏住沈纤钥的下巴,笑的及其妩媚妖娆,道:“自然是真的,我送你去见她,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便带你去,如何?”
沈纤钥连忙爬起来端正的跪在她面前,卑微道:“我求你,求你带我去见她,求求你。”
那人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眼睛微微颤动着,但很快便收起了那抹哀伤的神色,重新换上那副嘲讽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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