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一切在表面的平静下,继续着暗潮汹涌。赵理依旧在四处请人,并把逍遥林中的遭遇选择性地传播出去,果然效果不错,大家听说有厉害的高手押阵之后,态度大为转变,都希望能够认识这位好汉,方便日后在江湖上行走。而据说刘南玉也没有闲着,武当传人的招牌看来真的带有一定的诱惑力,反正被这个招牌晃了眼的江湖好汉也有不少。
如此一来,双方各自请到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不过大家都很清楚,这些江湖好汉,都是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名气,并不具备震慑群雄的能力,所以必须倚多为胜,然而两天过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胡家大院,那就是——白老爷子重新出山了。
赵理听说这个消息时,第一个跑来找不平道长。
不平道长虽有预言,闻之也是颇为震惊。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这消息之所以令人震惊,是因为江湖中大凡上点年纪的,都知道白老爷子当年八拒慕容奇峰的故事。
二十九年前,慕容世家受到二十九寨绿林好汉的围攻,鉴于他们来势凶猛,慕容世家出动了一向誉为有苏秦口才的慕容奇峰前往烟水寨,力邀白老爷子帮忙。其时白老爷子虽半公开的退出江湖,但仍是四省武林盟主,对江湖同道当有救难之责,何况以慕容奇峰的口才,人们都以为志在必得。哪知
白老爷子(其实当时他年仅四十三岁)十分固执,任凭慕容奇峰如何邀请也不肯答应。慕容奇峰用尽了各种办法,一共八次邀请,却都没能说动白老爷子分毫。
以慕容奇峰如此辩才,加上慕容世家数百年武林世家这样大的面子,都请不动白老爷子,世上有谁的面子比慕容世家更大,谁的辩才能比慕容奇峰更好,居然让这老家伙屁颠颠的重出江湖了?
赵理道:“你觉得,真的是那个张峰?”
不平道长道:“如果是张峰的话,那张峰的身份可真不简单。据贫道所知,这世人能够让白老爷子放弃三十年隐居生涯的,普天之下,唯一人而已,但是这个人,绝不应该是张峰。”
“我知道是谁,你说的是,张南敌。”
不平道长点头。
“难道说,张峰就是张南敌?”赵理一脸愕然。
“按说应该不是吧,张南敌已经五十开外,可是细想起来,这张峰是有一股那么可怕的气势,料来张南敌也不过如此,当然,在庸人眼里或者不算什么。”
“不过道长并非庸人,所以这股气,你看得出来。”其实赵理对这张峰也是极有好感,只不过不敢确定而已。
那么,张峰究竟是谁,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张峰,还是跟张南敌有何关系?
不管怎么样,白老爷子出山了。
四省武林盟主出山,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胡家大院以及前来助阵的好汉们可以保全了。因为赵理和胡老大以至一干朋友们都断定,自己是占理的一方,而白老爷子肯定为自己主持公道,那就够了。
黄昏时分,官道边一家大客栈陆续聚集了大队人马。
店东很快就从开心变成犯傻,因为来的人太多,而且还一人一骑,几个人挤一间房倒也不难,难的是一人一骑,马厩根本就不够用,偏偏这群人都不是可以讲理的人,一个比一个蛮横,马厩放不下,能挤下马的地方一寸也不肯空着,硬是挤了进去。惹得原有的客人叫苦连天,怨气冲天的走开,有的人连账也来不及付。
店东并不是省油的灯,行家里手不敢说,三脚猫还是勉强称得上的,可是看到来人们这么横,他也不禁心里嘀咕,他能做的就是把满面笑容贯彻始终,把点头哈腰进行到底,上窜下跳的热情招呼。
不久,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作书生打扮的白衣少年也匆匆来到了客栈。老头子看上去已经年过花甲,胡子头发都白了,但走起来很有那么点架势,一看就知是个会家子,中年汉子四方脸,胡子拉茬的,衣服倒也穿得整齐,但是要说有什么出彩之处,倒也瞧不出来。反而是那少年书生,皮肤白得跟娘们差不多,穿一身雪一般白的白衣,笼着袖子走路,几乎就是滑着地面过来的,店东当然明白,这是上乘轻功,这黄毛小子走路还用到上乘轻功,够臭美的了。
这三人一到,先期到达的众汉子们一齐起身。有人过来帮他们拉走了马,那老人只是举手示意一下,便径自在一个五旬老汉的带领下,进入早已给他们准备好的房间。
店东当时就明白了,敢情这仨是这群人的主子。看这三人的神气,当官得是一品大员,当江湖人物得是一方霸主。却不知他们是谁?
到了后半夜,客栈就出事了。
当时有人大喝一声:“是谁?不好了,老爷子快来呀。”叫得非常着急。
店东刚刚睡下,朦胧中以为叫的是自己,一骨碌爬起来,感觉象是天要塌下来了,于是到了院子一看,天虽然没有塌下来,院子里却已挤满了人。老头子已经先到了,神色凝重,正朝一个手下连续伸着指头在人家身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那个手下一脸猪肝色,吐着白沫,死猪一般动也没动。店东吓得两脚发软冷汗直冒,他看出这手下已经中毒,中的还不轻,老头子正在给他点穴,其他的人全都看着他们,一个个屏着呼吸,绷着脸孔。
店东想:我的妈呀,这群混小子不是讲理的,这老家伙又兴许是老糊涂了,中了毒只管点穴,却不先找解药,这能救人吗。真在我这客栈里出了人命,我可怎么担待呀。
可是他悄悄再往四下看时,眼睛睁得更大,原来客栈里的马已经全部死光,连店东自己家的两匹也在内,看那模样,就都知道都是中毒而死。天哪,一匹马得值多少钱啊,谁他妈的这么狠心?一口气把近八十匹马给毒没了?
不大一会,老头子收回乱戳一通的手指头,拿出一粒丹药,塞进那名手下的嘴里,约莫半盏茶的光景,那手下猪肝色渐渐转成人色,白沫也不再继续添加了,老头子出了口长气,整衣起身。手下们的脸上的肌肉也松驰下来,不再紧绷绷的了。店东就知道那中毒的小子捡回了一条命,也松了口气。
却听站在老头子身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喜道:“老爷子,你当真已经解了朱十的毒?”这老汉是最先到达客栈的,看来也是个头目,脾气似乎也不算小。
老头子道:“解了。”
那五十来岁的老汉大喜道:“哈哈,了不得,了不得。我看这手法,下毒的人当是罗药师,这家伙躲了几十年,下毒的功夫看来也长进了不少,对了,老爷子你怎么会解他下的毒?”
店东虽然不知道罗药师是什么人,但是至少人家没把账往自己头上算,倒也松了口气。
老头子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老夫不知道此人已经投了十七堂,没有防范,否则也不会让他轻易得呈。不过这十七堂果然了得,老夫轻装上路,才出来不到两天,就给他们察觉了,大家还是要小心些。朱十的毒虽解,但是几天内都难以复元,劳大、仇二、王三、马四,你们几个人一起把他送到郢书山庄去休养,然后回来见我。”四个人答应一声,背起中毒的人,离开客栈。
老头子见大家情绪有些低落,又道:“这件事大家不必慌,这罗药师的下毒手段老夫是了解的,只是不知道他就在十七堂,一时疏忽,才能他奸计得呈,下回他就再也没这种好运了。好在离胡家大院已经仅剩百里之遥,徒步也足可到达。大家把马埋了,各自回房睡个好觉,明天再赶往胡家大院。”
那白衣少年大声道:“不能伤人,却来害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无非就是想要吓退我们,我们却何惧之有?咱们烟水寨虽然三十年不出江湖,但是一旦出来,有死而已,岂有退缩之理?”
听到“烟水寨”三字,店东这才算明白了过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老头子就是洛阳附近烟水寨主,四省武林盟主白老爷子白飞烟,这老家伙不是退出江湖三十年了吗,这回怎么又冒出来了?
耳听得众人齐声喝彩,那五十多岁的老汉道:“三公子说得不错,江湖中人哪个不是给一路吓唬过来的,有老爷子在,什么狗屁毒药也不过是杀我们几匹马儿罢了,又能奈我们何?”
众人又是齐声喝彩,那老头子微微点头,拈须微笑,店东不禁气为之结,天哪,近八十匹马被毒死了,居然还能乐成这个样,那不是一群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