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良化解了白若竹易容术后,看了她片刻,突然做了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举动,朝相思说声:“拿去。”把白若竹对着相思抛了过来。
相思在诧异中接过白若竹,在惊魂未定中使劲摇摇她,连叫:“竹儿。”白若竹接着便苏醒过来,一见已经在母亲的臂弯上,登时“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相思喜得满眼是泪,顾不得是在两军阵前,心肝肉儿的使劲亲个不休。白不改觉得相思的举动有些不成体统,脱掉长袍披在白若竹身上,道:“嫂子,竹儿既然没事,你还是先回庄里去吧。竹儿,你别哭了,我们白家的人,宁可流血,也别流泪,懂不懂?”
白若竹这一回倒不跟他大吵,但眼泪也不甘就此罢休,仍是流个痛快。其实白不改只比白若竹年长五岁,但在白不改眼里,自己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白若竹还只是个孩子。这其中有个缘故。原来老太太雷菁一生无女,白若竹又是孙辈中唯一的女子,人又长得漂亮,又聪明伶俐,极会讨人欢心,老太太自然宠爱得了不得。相思本身就有娇宠子女的倾向,有老太太在上头撑着,她宠起女儿来更加理直气壮。相思自己在十六岁时就已经独闯江湖,谁能想到她的女儿在这年龄还在母亲怀里哭喊耍娇?
慕容子良见相思抱白若竹回阵,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谁也没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包括十七堂人在内都为他这一举动暗自喝彩。雷雷一伙挟持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已经显得过于卑劣了,何况还想大肆侮辱?这在十七堂里也不会有人赞同他们的行为。如果不是慕容子良这样做,十七堂的脸都给他们兄弟丢尽了。
谁也不知道慕容子良其实这样做还有一番用意。他加入十七堂后,才知江南雷门这样势力巨大的武林势家也早就投靠了十七堂,而雷门炙手可热的人物雷轰天甚至还做了十七堂河南分坛的总管,单从职位上看,似乎比慕容子良尚有不如,实际上权力却要大许多,副堂主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河南分坛却是十七堂最重要的分坛,由于地理位置上非常靠近总坛,自然成了总坛的屏障,若非得到堂主的充分信任,是不可能总管这一分坛的,雷轰天在堂主心中的地位由此可想而知。这一发现使慕容子良有些不快。同在江南,两家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武林世家之间或多或少会发生一些龌龊,或明或暗的暗中较着劲。虽说慕容子良现在已经脱离了慕容世家,但自幼生长在世家的人,骨子里仍然不可避免地流着家族的血液,很不愿意看到雷家人比慕容世家人更受倚重。可是这还罢了,偏偏雷轰天这五个儿子,不止一次地公开表示不服慕容子良,还制造了无数的谣言进行中伤。慕容子良一向心高气傲,加上一眼就看出这五个家伙全是大草包,心中的气就更大了,一直就想找个机会给他们一点颜色。想不到这几个小子还敢在他面前自作主张用出这种卑劣行径,正好就教训他们一下。
放了白若竹后,慕容子良一眼瞥见雷氏兄弟眼中纷纷露出仇视自己的神色,不禁火冒三丈,觉得还该教训得更狠些,当下道:“雷雷,你过来。”
雷雷听他的语气没好气,心虚起来,道:“副堂主有话请说。”
慕容子良道:“本少爷要你过来。”
雷雷见他眼睛里已经闪出了凶光,哪敢过去,硬着头皮道:“副堂主……”旁边雷雨压低声音道:“怕他作甚。”雷雪也道:“过个鸟。”雷雷见有人撑腰,放开胆子道:“副堂主有话只管说,我在这听着呢。”
慕容子良道:“看来你是害怕了。你有胆量在这么多人面前使用卑劣手段挟持一个女孩儿,就没胆量过我这来?”
雷雷道:“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慕容子良不冷不热的“哦”了一声。雷雷等人知他素来心狠手辣,听他语气不对,无不头皮发炸,慕容子良又道:“再问一句,究竟过不过来?”
雷雷看了其他几个兄弟一下,道:“这个……”
雷雨道:“副堂主一再要他过去,是什么意思?”
慕容子良身形一晃,已离开小车,一刀便劈向雷雷。雷雷猝不及防,就是防,也防不住如此快的一刀,只见刀光一闪,鲜血四溅,雷雷连哼也哼不了一声便倒在地上。慕容子良冷笑道:“也不过就这意思罢了。”阴沉着脸慢慢回到车上。他的本意本来并非杀掉雷雷,谁知雷雷的武功差得出乎他的意料,一不小心就杀了。当然,杀既杀了,也不屑作解释。雷轰天既然生出如此不争气的儿子,谅他也不敢怎样。
十七堂人早知他一贯作风,但他连堂主的亲信雷轰天都敢得罪,一言不发就杀了雷轰天的儿子,还是出人意料。人人均暗自提醒自己小心着意,莫步雷雷后尘。雷家兄弟既怒且恨且悲,但见了他的手段,哪敢出声,默默地把雷雷的尸体搬到一边,相看而泣。烟水寨人也是始料未及,均是互相看看,彼此间表示惊奇。双方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就在这时,不知怎么的,两军阵间突然出现两个老头,两个都是匆匆而至,俱穿道服,先前一个手持一根长竹竿,粗大如碗口,长达丈许,他拿在手里,却如无物。后面一个持的则是一根短小竹竿,只有斗笔大小,长竹竿老头眼睛遍觅一遍双方,道:“这里好象没有白飞烟。”
短竹竿老头道:“贫道已经看了一下,没有。”
众人听说是找白老爷子的,双方都不知他与白老爷子有何关系,也都不敢随便问,生怕一问问出两个厉害的对头来。两人对这伙人也不感兴趣,眼睛早已不知瞧向了何方,却听长竹竿老头如获至宝的叫道:“道兄,哈哈,你看,这就是竹篱山庄了。那四个字,竹、篱、山、庄。”
短竹竿老头眯着眼睛看一下,又撇他一眼道:“贫道早就先看到了,不象你一般沉不住气而已。过去吧,那儿的风景看上去还不错。”
长竹竿老头道:“这是自然。”
两人脚步如飞,顷刻便到庄前,也不跟庄里人打招呼,纵身从高大的庄墙跃进去了。
却说张夫人趁着庄外闹成一团的功夫,率领丫头们扑灭了庄内烈火,但有将近一亩的月香火已被毁掉。张夫人视花如命,看着被毁的花,止不住老泪纵横。正伤心时,好几个丫头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抖索结巴半天之后,才说明白了,原来后院不知怎么的躺满了人,少说有八九十个,个个手持兵刃,显然不怀好意,问老太太如何处置。
张夫人料是十七堂人打算从后山偷袭,却因花而倒,便叫了一大群人赶到后院,果然横七竖八的躺了大批人,看装束就知是十七堂人。细数计有五十个左右,比丫头们报的数目少些。当然丫头们看了这样的架势,要想不大惊小怪也难。慌急中多报一些并不奇怪。倒是如何处置他们,委实成了问题。杀吧,这后院可是要住人的,竹篱山庄避居荒野,丫头们在这里住惯了才不害怕,但一旦在后院杀人,这群小丫头还有没有胆量住下去却就难说了,但要抬到外面杀,至少现在不行。关起来吧,一时还找不到那么多的地方容得下这么多人。后来经小红提醒,才想起后院的地下室还有个用来藏蔬菜的大窖,容下这几十人还不是大问题。当下发动丫头们将这些人全部搬下大窖。
正在忙着,忽然留在门楼监视的丫头又找到后院来,更加慌张地报告,说是有两个奇怪的老头闯进了庄里。张夫人只得吩咐小红妥善处理后院的事,自己则匆匆又赶向前院。还没到厅上,便听一人高声道:“纵是春秋易替好花常伴山中客,怎堪月日难依什么泪总因天上人。好对联哪好对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