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个周末,叶雨安陪着宁凝去十九医做常规孕检。
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发育得很好。但因为宁凝在吴大夫的指导下,注意合理而营养的饮食,控制摄入热量,而且一直保持运动的关系,她本身并没有变胖多少,体重增加的也不多,只有肚子稍有隆起,她本来就瘦,从背后看过去仍然像没有怀孕似的。
与吴大夫约定好下一次的孕检时间,宁凝和妈妈出了大楼,来到停车场。叶雨安低头翻找包里的车钥匙,她就站在车旁等,忽然听见有人惊讶地叫了声:“宁凝?”
她回头去看,就见到了久违的齐远纬,他刚从车上下来,身后的车门还开着。
起初齐远纬还只是因为在医院偶遇她而感到意外,但当他注意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时,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眼神就暗淡下来。
他身后有个年轻女孩从车上跟着下来,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粉绿色小西装与浅咖色长裤,不算十分美女,但看着很舒服,家教也很好的样子。她走到他身旁,微笑着看向宁凝问道:“远纬,是你朋友?”
齐远纬小声地和她说了句什么,她了解地点点头:“我先进去,在楼上等你。”说完就优雅地转身,朝医院大楼走去。
齐远纬朝宁凝走过来,先对叶雨安打招呼:“叶阿姨好。”
叶雨安点点头:“远纬,好久不见了。”
“你们是……来体检的?”齐远纬看着她轻轻问道。她看上去面色红润,气色相当不错,甚至比起以前皮肤显得更有光泽了,应该不是来看病而是做孕期方面常规检查的吧。这是齐凌的孩子吧?他这么想着。
再见到齐远纬时,起初宁凝有些尴尬,但她总不能招呼也不打,转身上车就走吧?不过当她见到那个年轻女孩下车,心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如果他有了新女友,那么过去的事也就都放下了吧?
毕竟事情已经相隔半年之久了。
她点点头:“来做孕检。”
“齐凌呢?他怎么没来?”齐远纬心中犯疑,今天不是周末吗,为什么是她妈妈陪着她来做检查?如果齐凌和她之间的感情这么好,怎么他不陪着来呢?
宁凝脸色变了变,随后说道:“他还在上班。”
叶雨安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都没说。
“周末他也上班?”齐远纬有点诧异了。
“他是做兼职的,时间比较自由,但周末反而比较忙。”宁凝这么解释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齐远纬撒谎,但真要详细解释齐凌的离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没有听说你们结婚了。”齐远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虽然他并没有特意去关心她的近况,但以宁、齐两家长辈的关系,如果宁凝结婚,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我们没有举行婚礼。”宁凝给他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言下之意是实际结婚了但没有举行婚礼。然而看到戒指时,她自己却有一阵恍惚。想起齐凌向自己求婚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有多幸福啊,而如今的她,站在这里向别人说着谎言,伪装着一切正常的她,又有多么可悲啊!
齐远纬眼神暗了下去,没有再说什么。突然的静默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宁凝此时的心情绝不会比他要好过,她对他挤出一个礼貌而敷衍的微笑:“还有人等你,我和妈妈也有事,先走了。”
齐远纬看着她转身拉开车门,突然说了句:“她只是我同学,我们是来看另一个在这里住院的老同学,她住的地方正好在我家和医院的路上,顺路我才和她一起过来的。”
宁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他有什么必要对她解释呢?
叶雨安把车开出停车场,从后视镜瞧见齐远纬仍然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们的车驶远。她问道:“宁宁,你为什么要对远纬说谎呢?”
宁凝耸耸肩:“不然我能说什么?说我们分手了?但那不是事实。那我能说他走了去未来了?我和齐远纬已经不可能了,何必再让人心存希望呢?”
叶雨安叹了口气:“其实远纬这孩子真挺好的。”
宁凝嘴角一抽:“妈,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你就别瞎撮合了。”
叶雨安不太赞成地摇了摇头:“宁宁,你真打算就这么一辈子一个人吗?”
“以后不知道,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其他人。更何况还有他陪我呢,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宁凝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第二天是周日,宁凝午睡了一会儿,最近她开始变得贪睡起来,吃过晚饭后就犯困,白天在事务所吃过午饭后也会犯困。
龙小姐挺体谅她,主动提议她在午休时间小睡一会儿。她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实在困得不行了,对着电脑只知道打呵欠,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她就躲进小会议室,关上门,躺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尽管只有一个小时,小睡一下后精神就会好很多,下午的工作她都能高效率地完成。
这一来二去的,她就养成了每天午睡的习惯。小会议室本身使用率不高,特别是午间时段,所以渐渐这个小会议室就成了她的固定午休地。
周末在家里自然可以睡得更舒畅,她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来。下楼时却在楼梯口就听见客厅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好奇家里来了什么客人,走下楼梯时意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是齐远纬,顿时有些尴尬地在楼梯上站住了。
问题是叶雨安和齐远纬都听见她的脚步声了,一同转头看向楼梯,她不下去又不好。
齐远纬一见到她就站了起来:“宁宁。”
宁凝无奈,走下楼梯,和他打了个招呼,接着就想找个去厨房找东西吃之类的借口离开客厅,反正她现在是个大肚婆,一天要吃五顿,三顿正餐两顿点心外加两个水果,用这理由十分符合她当下状态。
叶雨安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宁宁,你们坐着说话吧,正好你该吃水果了,我去切水果给你们吃。”
宁凝怨念地看着叶雨安走进厨房,不得不在沙发上坐下,不过她心里也有点好奇齐远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想来想去总觉得和昨天的偶遇脱不了关系。
齐远纬却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只是问问她近况,工作怎样了身体怎样了,一付老朋友谈天的样子。宁凝渐渐放松下来,消除了尴尬之感后,也问问他最近如何了。他说暂时在哥哥公司上班,现在的工作虽然也和设计沾边,但他总想专业能够学以致用,累积一段工作经验后想要开个设计事务所。
宁凝笑着说:“那不是和我们事务所成竞争对手了吗?”
齐远纬也笑了起来:“现在只是个想法,何况刚起步的时候哪能和那么成熟的公司相比?我倒是希望到时候你来帮我。”
宁凝摇头:“你高看我了,我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设计师,经验不多能力尔尔,哪里能帮你什么忙?”
齐远纬本是带着开玩笑的口吻,没想过她真的会答应,见她婉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自从昨天在医院偶遇宁凝后,他脑子里想得都是她,在病房里就因为神不守舍被刚做完手术的老同学取笑了一回。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虽然说和齐凌已经结婚了只是没有办婚礼,但宁叔叔与叶阿姨真的会接受他们这样做吗?以宁叔叔强硬的个性,一定会逼迫他们举行婚礼,说不定还会说出类似“会场我都准备好了,亲戚好友的请柬也发出去了,你们要是那一天不出现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见我。”这样的话来。
在停车场宁凝说到齐凌时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那么自然,根本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马上就要做妈妈的喜悦幸福之情。叶阿姨的第一反应也有点奇怪,好像对于她会那样说感到惊讶的样子。
出了医院后齐远纬把那位女同学送回家,接着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宁正博,寒暄了几句后问道:“宁叔叔,我刚在医院碰到宁凝了,我感觉她好像不是很开心,她……最近还好吗?”
宁正博“坦率”说道:“她和齐凌分手了。”
齐远纬虽然想到过宁凝和齐凌之间可能出了问题,却没料到居然会是分手,他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宁正博没有正面回答,只隐晦地暗示道:“你今天在医院看到她,应该知道她怀孕了吧?”
这一瞬间齐远纬懂了,或者说他自以为懂了,他想起冷库那一晚,想起不知是谁寄给他的化验单,原来那时候宁凝是真的怀孕了。那么这个孩子其实是他的?所以齐凌和她分手了?这样一来,在医院宁凝和叶阿姨奇怪的反应就都说得通了。
如果说宁凝即使和齐凌分手也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的话,说明她其实对自己是有感情的?齐远纬挂了电话时,心中突然浮起这样一个想法。
结束通话后,宁正博向后靠在椅背上。齐凌已经不会回来了,如果宁凝能和远纬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结果。他对欺骗或是利用齐远纬并无愧意,对他来说宁宁将来的幸福才是放在首位的。他拨了叶雨安的电话,告诉她这件事,让她有所准备。
齐远纬一晚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上午勉强睡着一会儿,接着就赶往祥殷路公寓。叶雨安热情地接待了他,直到宁凝午睡醒来下楼才避开让他们单独谈话。
没有特定话题的对话停顿了一下,之后齐远纬问:“齐凌今天也上班?”他凝视着她,眼神中有一点说不出的味道,带着点不一般的语气。他虽然是问她,可是却不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样子。
宁凝本来想说“是啊”,可是看着他认真盯着自己的黑眸,她突然对说谎与隐瞒厌倦起来,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维系,之前的几个月她已经骗了自己好久,她不想再自欺欺人,又何必对别人伪装幸福呢?那是一件多可悲的事啊!
她淡淡地说道:“其实,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确切地说,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个时间。
齐远纬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之所以没有在和齐凌分手后主动联系他,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在,他没有必要逼得太紧,这个时候他任何的表态,恐怕都只是给她一个拒绝自己的理由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近收尾,每周五、六、日20:08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