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杨氏坐等他日蒋存智亲自把蒋茜送回,不想魏国公府那头李氏与蒋芳还有些犹疑,唯恐真把蒋茜留下,到时与寿阳伯府争执起来,累及蒋苓与蒋茉名声,蒋苓却是一力反对蒋茜回去。这话也是有理,蒋茜虽不甘愿,却是说不出甚来,只得咬着唇,一声儿也不出。
不想蒋苓却道:“二嫂与长姐糊涂了吗?那杨氏是个甚样人?心眼怕还没针鼻大,从前我们家在京都时,她都能生出事来叫二姐姐难做,就是二姐夫也为难,等我们家一走,她失了掣肘,还能有顾忌吗?二姐姐还能有太平吗?二姐夫有用吗?这是其一。”
说了其一,必有其二,果然蒋苓又说:“明晓得杨氏不慈还要将二姐姐送回去,世人会怎么看?我若是世人,必定觉着魏国公府凉薄得很,嫁出的女儿便与魏国公府无涉了,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凭人作弄,以后还会有敬畏吗?长姐是有姐夫扶持,可姐夫若是上了战阵,薛伯母再无顾忌,把出婆母的面目来,长姐要如何?我也罢了,凭日后如何,都不是肯吃亏的人。可四娘呢?她是个什么脾气,你们不知道吗?”
蒋茉原先在一边坐着,听蒋苓说到她头上,颇有些儿不满,待要反问句:“我是个甚脾性?”口唇才动,就听身边的蒋茜呜咽一声,又哭将起来。
蒋苓却拿手指着她:“你也休哭,我晓得你的心思,怕回去了没收场,这才当着二兄弟面说了那些话。可二姐姐,你当面挑破,要二兄如何?让你与钱树荣合离义绝么?你倒是与我说说,是甚个缘由要合离义绝呢?”
蒋茜抬起泪眼瞧着蒋苓,倒要说声是,只开不出口,可要说个不是,又不甘心。
蒋苓这些话也叫李氏与蒋芳互看一看,还是李氏问道:“那三娘是个甚意思。”
蒋苓在蒋茜身边坐了,轻声道:“我们启程那日与寿阳伯府送个信,请他们来接二姐姐。”
蒋茜立时急了:“就这样叫他们将我接接回去吗?你前头说的那些杨氏不慈的话,难道自己就忘了么!”
蒋苓脸上竟是露出一丝笑容来:“怎么会。杨氏是个甚样人?晓得我们要启程了才将你放回,还是让他们寿阳伯府来接,必定不能忍气,绝不肯立时就答应的。我们即请她们来接了,她们不愿,那我们难道还能将二姐姐留在这空落落的府里?或者将二姐姐送去寿阳伯府?她们可是不愿来接人的,送回去要不能容纳可怎么好呢?二姐姐到底病着,受不得辛苦的,说不得我们只好暂时带在身边,等到了驿站再做计较。”
蒋芳听说,皱眉道:“这也太取巧了,妹夫难道就不能来接。”
听见这句,蒋苓就沉下了脸:“那时能来接,今日就不会来接!”
可不是蒋苓这话,钱树荣若是在他们出京时来接多半是会违背杨氏意志的,可他要能违背杨氏意志,今日就不会过来,更不会当着还在病中的蒋茜的面将杨氏的意思**裸地讲出来,是以李氏也点了头,只碍着蒋存智在,不好擅做主张,因此道:“我瞧三娘主意也有理,只是如今世子在,与他商议了再做决断,如何?”说毕又安慰蒋茜,“你只管安心,一家子兄弟姐妹难道还真能放着你生死不管吗?”
这话说的蒋茜含泪:“是,二兄二嫂自是护着我的。”又转向三娘道,“好三娘,今日亏得你。”
蒋苓她为蒋茜这样出力,一面却是姊妹们有情,一面也是对赵阿姨有愧,要不是她从前胡乱施为,又怎么会牵累到赵阿姨丧命呢?所以听见蒋茜这句,更是酸楚,强撑道:“自家姐妹,说这些作甚?你若要随我们走,须得把身子调养得好些,不然路上未必撑得住。”蒋茜点头,自此更是安心静养。
又过得几日就到启程那日,蒋存智使了个姓叶的管事往寿阳伯府走一遭。只说他们今日午后就要启程,让钱树荣来接蒋茜。
叶管事是岑氏陪嫁的庄头,手下管着岑氏陪嫁的三个庄子。他今年虽不过五十出头,还算不得很老,却已是满头的白发,腰往前佝偻着,人也站不直,一晃眼看上去,说他六十有余也是有人信的。
这叶管事原是个少白头,从二十来岁起已开始有白发,不满四十头发已花白了大半,看着原本就比旁人老上好些。偏他还时运不济,旧年押着庄子里收上来的粮食鸡鸭蔬果等物进城时,坐着的骡车断了车轴,车厢侧翻过来,将他甩落不说,车轮还从他腰上碾过,叶管事当时就晕死过去。跟车的庄户们哪里敢挪动他,使人往庄子上去报信,只由叶管事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眼看着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不想叶管事也是很有些运气,恰好有个行脚的僧人路过。这僧人修炼了一身好外家功夫,与跌打损伤上饿颇有些本事。看着这里出声,他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当时就出手相救,先正骨施针,将叶管事救醒,又叫庄户们拆了车板下来,他亲自将叶管事抱上木板,将他抬回庄子诊治,足足盘桓了大半个月才将他的性命保住。
只是叶管事性命上虽然无碍,可到底是受过重伤的,虽然不妨碍走动,可人再站不直,腰背弯曲得虾米也似,好在他也不是在府里头当差,虽然看着不大雅相,倒也没什么大妨碍。只是他虽然还是作着庄头,到底少进城了,便是一年两季送东西,也是使他儿子送了来。因此,外人倒是少有人知道,魏国公府里头还有这样一个叫人看着就有怜悯的管事,今日蒋存智遣他过来,就是借助他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