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情深义重，她又何尝不想答应他？
只是，成为夫妻之前，是不是首先应该坦诚以对？她虽然不是故意想隐瞒自己的身世，但不论怎样，总归是欺骗了他。
若不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怎么能安心和他在一起？
她思索着该从哪个部分说起，她恨不得能将自己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好让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秘密。
可故事太长，一时半会又似乎说不完。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夕阳已经沉下去。谢浚从大门处闪现，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我不是有心想打扰你们，不过皇嫂让我来叫你们吃饭。看样子，她是打算松口了，你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
谢景轩眼中一喜，立刻拉上她的手：“走。”
三人走在凤台往慈宁宫的路，先是并肩而行，渐渐地，其中两人越走越快，相视而笑，完全忘记了身后有第三个人。
谢浚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苦笑着摇头，对自己道：“这下真是不死心都不行了。”
片刻之后，他们三人便和太后围坐一桌吃饭了。
先皇驾崩后，这还是谢浚第一次跟这位冷漠的皇嫂一起吃饭。尽管旁边还有谢景轩和赵慕凌，但是，谢景轩是皇嫂的儿子，赵慕凌是未来儿媳妇，只有他，仿佛一个外人，坐立不安。
为免尴尬，他尽量低头吃饭不说话，免得说多错多。
他不说话，太后也自在一些，便权当没有他的存在，自顾对赵慕凌道：“看在皇帝对你一片深情的份上，关于之前的事情，哀家就不计较了。但是从今往后，你心里绝不能对大凉有何异心，需全心全意地对待皇帝，知道吗？”
赵慕凌怯怯不安地看了太后一眼，又看向谢景轩。后者便直接握住她的手，对太后道：“这一点，母后就放心吧。”
还没娶过来呢，就已经开始护短了。太后摇了摇头，又能奈儿子如何。可眼前这个画面，又何尝不是当年她经历过的呢？先皇也是从始至终护着她，让她平步青云，坐到了贵妃的位子，又立下她的儿子为太子。
所谓父子，大概就相似在这种地方吧，都是一往情深，为了女人奋不顾身。可赵慕凌毕竟是外族人，她这个母后不能不为自己儿子打算啊。
太后放下筷子，不急不慢开口：“虽然哀家同意了你们俩的事情，但还有一个条件。”
谢景轩不疑有他：“母后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太后眯了眯眼，眸中精光闪过：“你想留下凌贵人也无不可，但哀家只有一个要求。不论你荣宠凌贵人到什么程度，她永不可封后；她将来所生的孩子，不论是你的长子还是次子，皆不可封为太子。你可同意？”
谢浚从饭碗里抬起头来，他早知道这个皇嫂不简单。从后宫摸爬滚打到贵妃的女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何况，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本就是最难和谐的。现在她明着是让了一步，暗地里却是想让赵慕凌一辈子也无法成为后宫之主。
虽然皇嫂身为太后，对外姓之人有所戒备也是正常，可是听到这条件，他又忍不住为阿凌担忧。
谢景轩闻言，面色一变：“母后，我已决定立阿凌为后。母后有任何其他的条件，儿子都可以答应，只有这一个，儿子难以遵命。”
太后也怒了：“条件我就这么一个，你听，就留下她；你若不听，就让她走。哀家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句话，太后直接撇饭碗走人了。其他三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吃饭。
谢浚道：“先离开慈宁宫再说吧。”在太后的地方总归不方便说话。
回到养心殿后，谢景轩才对身边人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劝服母后的。”
赵慕凌摇头：“太后说的有道理啊。我毕竟是西燕的人，怎么能当你的皇后，这种动摇国祚的事情，她反对也是很正常的。”
谢景轩皱眉，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给谢浚使了个眼色。
谢浚双手一摊：“阿凌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尽管我也清楚她不会对你有异心，可我相信没有什么用，你怎么让太后相信？将来你册她为后，又怎么说服文武百官？这都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急也没有用。”
连谢浚都这么说，看样子，这件事是没有辙了。
谢浚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也不用太过悲观，皇嫂这个人口硬心软，这么多年你死活不临幸妃子，她不也没有对你怎么样吗？阿凌跑出宫又跑回来，她也没计较，就证明她不是个拘小节的人。相信假以时日，她了解到阿凌是什么人，就不会再反对你们了。”
谢景轩恍然，的确，太后并不是无情之人。他和她母子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秉性呢？
估摸着也就硬个几天，过两天还不是又要软下来？
想到这，他安心了不少。
殿内安静了片刻，他转头见谢浚还在，不由得问道：“皇叔还有事？”
谢浚一愣，顿悟他这是在下逐客令，真是过河拆桥。
他悻悻地站起来：“那皇上若无其他吩咐的话，臣就先告退了。”
赵慕凌一听，赶紧留他：“你别走啊，留下来一起说话嘛。”
谢浚看了她一眼：“算了，我怕我再待下去，会坏了某些人好事。”
便真的走了。
他一走，赵慕凌也站起来想回凌霜阁，结果却被谢景轩抓住手腕。
“你想去哪里？”
“回去睡觉啊，天色都晚了。”
谢景轩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你忘了今天我答应过母后什么了？”
她没忘记，就是因为知道他答应了太后要尽早造人，她才迫不及待想走的。难不成还真的留下来吗？
谢景轩从身后抱住她：“皇叔说的对，太后是口硬心软。等你有了身孕，她恐怕乐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计较你是西燕的人。到时候我们再劝太后接纳你，好不好？”
他越说声音越轻，到最后，几乎只剩气息在她耳边轻拂，让她浑身顿时泛起鸡皮疙瘩。
所幸，她还有一丝理智，极力挣脱了他的怀抱：“不行！我还没想好，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急匆匆跑走了。
可她逃得了一时，终究逃不了一世。接下来的日子里，谢景轩天天翻她牌子，她虽然守得住底线，可也感觉自己意志渐渐薄弱。
另一方面，在谢浚建议下，谢景轩三不五时就带着她去太后宫里，让她在太后面前争取表现。可太后养尊处优，周围自有一堆宫女服侍，她哪里有什么表现机会。往往是到慈宁宫一坐，看着太后捏肩捶腿一整天，时间一到便离开。几次下来，她和太后都有些尴尬。
今天她刚进慈宁宫，太后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哀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也别整天往哀家这里跑了，这件事没得商量，哀家心意已决。你若是愿意安分守己，当个贵妃什么的也算是荣华富贵了。轩儿是皇帝，以后注定是要三宫六院的，当皇后、当妃子，那都是他的妻妾，也没什么差别。至于太子的问题，你应该懂哀家的用意，但哀家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哀家在，永不会叫你的孩子受委屈，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吧？”
太后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让步到了极点。赵慕凌心里其实也没奢望过能当什么皇后，不过是希望能长久留在谢景轩身边而已。
“太后放心吧，我从没存过什么非分的念头。您的意思我明白，也不会违背，您大可以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