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段子清落泪不语,段文风怔了怔,回过身去,大约是怕段子清看出他的难过与不舍,更要神伤。过了些许时候,段子清缓缓说道:“当日进宫,是清儿自己的选择,清儿不怨爹爹。且不说爹远离朝政多年,我怎能忍心把您再卷进去。再说,就算您肯拼死为我,我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连累娘亲与瑾儿?我既是段家长女,段家十六年的养育之恩不说,是时候也该承担家族的责任,为家族出份力。”
“只是清儿这一入宫,便再也没了自由身,不能回报爹娘的养育之恩,像从前那样在旁侍奉您二老晚年,是清儿不孝。”
段子清说着,便是向着段文风堪堪地跪了下来。段文风转身见状,连忙双手扶住了她,道:“傻丫头,说什么侍奉晚年,我和你娘,只要你过得开心,比什么都好。”
两人又是话了些家常,眼看日暮西斜,段文风凝神看了看段子清,道:“那日你成婚,我和云逸刚从大漠归来,连日赶路一时不济,未能去宫中赴宴。后来歇息了几日缓过来时,又听闻你在宫中出了些事,我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恨自己不能陪在你身边……但你也知,我现在不过一介草民,若不是有皇恩特召,根本无法自由进出这皇城之中。但我想来若你熬过这一劫,云开雾济,也是时候会来见爹爹,因为我料着你定是有话要问我的。”
段文风说着,看似平静,却也能看出当他说着段子清在宫中出事之时,他微微握紧了的拳,他眼中的复杂,他脸上的表情……无一都证明了他的确是有多担心着段子清。也是,他向来珍爱她,一直视若己出,对她多有纵容。人说的话或者还可以作假,但人的心,是无论如何是欺骗不了自己的。
段文风又说:“不过看你,已经是堂堂皇妃了,竟还能以这副姿态带着丫鬟出宫,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你的,他如此看重你,望你也不负他才好。你长大了,凡事要以大局为重,皇上是难得的明君,你虽是女儿身,不能在朝政中帮他半分,但做个好的贤内助,也算是助他安定后方……其它的儿女情长,就放在心里罢。”
段文风这一席话,明着就是以一个慈父的姿态对已经出嫁的女儿有所劝告,也确实在情在理,段子清想不到什么可以辩驳的词句,入宫以来,她也习惯了做个被人牵线的木偶,凡事顺着、忍着、让着,只说一声“好”便行。可这人心,也能如木偶一般被牵制吗?若是真能,倒也好了。
倒是段文风,说完却突然苦笑了一声,又道:“说道理,谁是不明白呢?可我自己这么多年了,都走不出这儿女情长的圈子,又何来资格劝你?真是可笑,人啊人……”
段文风与王紫嫣两人伉俪多年,一直看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情深意重,只是这一番话,听着却也不像是对王紫嫣所说……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