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粒飘飘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冉冉年华 > 2 初来乍到(下)

2 初来乍到(下)(1 / 1)

8.

我一个人又去地下超市逛了逛,发现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洗衣液、卫生纸、晾衣架、指甲刀、肥皂盒……付款的时候,我爸今天偷偷给我的毛爷爷又有好几张离我而去了。最令人郁闷的是,白天卖30块的脸盆,现在只要20块了!

等我回宿舍时,另外三个室友都已经回来了。

她们正在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聊天,其中一个很漂亮的长发女生看见我推开门,立刻很友好地说:“嗨,你是宋词吧?我叫谢非岚,广东人,对了,我名字里的‘非’是非洲的非,没有草字头的,有的人认识我好多年了,还能把我的名字写错。对了,你来自哪里啊?”

“我是福建人。”我答道。

另一个坐着的女生抬头对我笑了笑:“我叫张月同,月亮的月,同意的同,辽宁人。”她的头发很短,是男式头,但是脸蛋却白净俏皮,眼角有微翘的弧度,手上捧着一本书。

“我叫白绮瑞,北京人。”第三个女生点了点头,她穿着一条款式简单的连衣裙,显得很有气质。我也喜欢这种素雅的设计,但是,这类衣服挑人,穿在有气质的人身上,越发高雅脱俗,穿在我身上,那就是睡衣。

气质这种东西,说起来很玄乎,但主要依靠钱砸出来,所以,第一次见到白绮瑞,我就知道她的家境殷实。

“对了,你们去洗澡吗?”张月同开始收拾洗浴用品和睡衣。

“去啊,等两分钟。”

澡堂门口贴着热水的供应时间表,每天晚上7点开始,10点半结束。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全校女生都要在三个半小时内洗完澡啊?来得及吗?”

进入澡堂,我的惊讶立刻就变成了羞涩。咳咳,原来大家排队的时候都不穿衣服的啊。

羞涩的不止我一个人,许多人看上去似乎都不太习惯,初次见面就如此坦诚相对。

但是张月同却面不改色:“我上高中时,澡堂连隔间都没有,你们多洗几次就习惯了。”

我们三个也开始脱衣服,脱到内衣的时候都怪不好意思的,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谢非岚突然指着白绮瑞说:“哎,你胸还挺大的哦……”

我想起刚发育那会儿,我们都巴不得把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遮住,如今终于走到开始羡慕别人的细腰丰臀的年纪了。

“多吃点木瓜。”白绮瑞眨了眨眼睛。

9.

第二天,我在班会上第一次见到全班同学。

大家首先做了自我介绍,当然了,长得帅气的男生和长得漂亮的女生通常更令人印象深刻。虽然大家都是一派笑脸盈盈,事实上,从说话的口音到鞋子的牌子,都在出卖一个人的底细。

第一次班会的主要内容是选举班委会。

辅导员杨玫说:“为同学服务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以前带过的班,班长最后的出路都不差。那么,接下来请有意向的同学自由发言。”

说实话,我以前上课喜欢自己鼓捣一些事,很怕被打小报告,所以一直把班干部当阶级敌人看。但其他同学显然不这样,有不少都是班委专业户,从一年级干到了高三的大有人在。因此,大家矜持了没多久,就有人主动站起来竞选了。

其实,竞选宣言无外乎围绕着那么几个关键词——公平、民主、经验丰富和为人民服务。

大家的评判标准就更简单了——以貌取人呗。

最后,一个叫高云长的男生当选了班长,他高高的,皮肤有点黑,笑起来很具有亲和力,让人感觉踏实靠谱。一个叫谭诺的女生当选了团支书,她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但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颇具社会主义接班人的风范。然后,还有学习委员、体育委员、生活委员……等等各种委员,每个职位男女生各选出一人担任。总之,一个班40个人,最后有20个都是班委。杨玫说,要给每个同学锻炼的机会,所以明年的班委会轮换给剩下那20个人。她还说,大家毕业的时候,简历上的学生工作一栏就都有东西可写了。

我被安插了个“文艺委员”的头衔,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的名字叫宋词的缘故。杨玫见没人愿意当文艺委员,直接依照名单钦点了我,而且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以前当过班干部吗?”

我说:“当过。”然后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两个字,组长。

她放心地点了点头,说:“那就由你当文艺委员吧!”

于是,横亘于我人生多年的阶级矛盾,就这样被毫无预兆地消除了。

10.

开完班会后,还有各种大会小会。

院长要开会,副院长也要开会,党支部书记要开会,主要学科带头人也要开会。我们就在这大大小小的会上,进入了低头玩手机的崭新时代。

礼堂里坐满了全院新生,乌压压一片,全都勾着头。台上坐着领导们,一个个的发言方式都很典型:“我不想耽误大家时间,就简要说三点,第一点呢,又分为五个小部分,第一部分,我想说的是……”

当然,他们也分为乐观派和悲观派。

乐观派的风格是这样的:“我们C大经管学院毕业的学生,进省分行是保底的。业界对我们的毕业生质量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你们要对未来有信心。我们还拥有广阔的校友资源,等到将来找工作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面试官就是你们的师哥师姐,帮你们一把肯定没有问题……”

悲观派的风格是这样的:“现在就业市场竞争多激烈,你们看看新闻就知道了,你们毕业了想留在北京,就只能去个北京分行某某路支行当大堂经理。知道大堂经理做什么的吗?就是每天问‘您好,请问您需要办什么业务?’的那个岗位。不要瞧不起大堂经理,笔试面试一关都不能省,还必须是211大学毕业的,懂吗?还有,本科文凭想拿北京户口,那是几乎不可能的,没有户口,你买房买车怎么解决,你的孩子将来上学怎么解决?没有北京户口,你连相亲都会受到歧视……”

当然还有哲学派:“大学,是塑造人格和灵魂的地方,来自于你破的万卷书,行的万里路,所谓的好成绩和好工作,并不是你来读大学的目的,你来这里是为了践行真正的儒道,为天地立命,为生民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总之,我刚刚挤过了独木桥,本以为会到达象牙塔,没想到居然是大渡河。

学院还安排了学长学姐和我们交流,聊的主要是大学规划。我们郑重地记下他们写在黑板上的联系方式,虽然明知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拨打这个号码,然而,看着不断加长的手机通讯录,依然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已经迈出了传说中的“攒人脉”的第一步。

他们每个人谈的重点都不一样,就如同你向一个人问路,他告诉你的永远是他要去的方向。

有的人是学术型的,推荐了一大堆听上去就十分高大上的学术期刊:“以本科生的水平,我建议大家还是做实证研究,理论研究不容易出成果。”

有的人是社团活动积极分子,罗列了一大堆自己的主要事迹:“这次VC商业案例赛我们联合了京津地区10所高校参赛,联系到了三家媒体进行跟踪报道,还为决赛拉到了两万块钱的赞助。”

还有实习狂人,说起话来中英文夹杂:“小组讨论的时候,要不然争取做Timer,要不然争取做Leader,当然,你不能话很多,很强势,因为现代企业看重的都是teamwork,表现太aggressive的人,很可能会与offer失之交臂。”

——等等,什么叫实证,什么叫VC,什么叫Timer啊?

学长,信息量太大了。

在挤过独木桥前,人生只有一个光源,目标明确,脚步坚定。千辛万苦终于挤过了独木桥,灯光一齐亮了,我站在空旷的未来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我们C大经管学院有一点非常值得表扬,”一个叫沈泽淼的学长给消化不良的我们来了一剂强心剂:“那就是经管学院自建校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自杀事件。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压力更小,竞争更少,或者是课业更轻松,而是意味着我们的精神面貌要远胜于其他学院。这点呢,主要是因为经管的课程基本都围绕着赚钱数钱和钱生钱,还没过上啤酒喝一瓶倒一瓶的日子呢,谁舍得死啊?”

11.

等我们把大大小小的会都开完,终于迎来了正式的开学典礼。典礼在足球场上举行,辅导员通知我们,全过程都站着可能会有些累,C大是民主开放的学校,允许同学们从宿舍搬凳子去坐着听。

于是,两千多人就像两千多只蚂蚁搬家一样,扛着凳子在足球场集合排队。班长高云长(因为与关云长同名,他已经收获了一个外号关公)对哈欠连天且十分散漫的我们吼道:“我们经管学院的学生,是C大最高分录取的学生,所以大家一定要精神饱满,不能丢了学院的脸!”

“关公,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有人反问他。

他自己也觉得没道理,于是换了个说法:“一会儿主要是校长发言,我觉得大家的态度应该更积极一点,毕竟我听说四年里见校长的机会只有两次,一次是开学典礼,一次是毕业典礼,所以今天应该把握住第一次机会啊!”

大家一致同意,这个理由还算靠谱。

几天来的生活,已经让我认识到班长这个职位的特殊性。事无巨细,从推荐新生代表到填表格收班费,统统都要管,短信发到手软,电话打到欠费,结果宿舍里一听见集体手机震动的声音,还要齐声抱怨。累死累活地忙些杂事,偏偏手里还没有实权,不过是决定早上7点15集合,就被睡眠不足的群众集体弹劾,最后不得不把时间改成7点45,还要歉疚地表示没有考虑到大家的需求。

但是,我觉得高云长也算乐在其中。毕竟,除了同宿舍的几个人外,大家互相之间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他就已经和全班混得脸熟了。

当大家发现校长就是一个小黑点而且讲话也分为三大部分五小部分的时候,立刻就没了兴致,开始聊起天来,聊的话题其实挺无聊的,就是高考。

“我A志愿报的Z大,差了1分!”

“握个手握个手!我也报的Z大,差了3分!”

“我理综最后一题选择题改完答案忘了涂卡!6分啊!给我加6分我肯定不在这里!”

“我是超常发挥的,还有10分省三好加分,唉,你们怎么都这么厉害啊?”

“那你男朋友也在北京吗?”

“那你女朋友出国了啊?”

“那你妈妈本来不希望你离家太远咯?”

“那你其实复读了一年,考了两次才来C大的哦?”

“……”

不经意间突然发现,原来不只是我,每个人都一样啊。原本以为人生的航向应是在那些不眠的深夜里慎重决定的,但事实上,命运的骰子就在某个平凡的教室里,在迷糊的一瞬间,手一哆嗦就被轻率地掷出了。

12.

我们这届学生没有军训就开始正式上课。看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课表,我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

收拾行李准备来北京的时候,我问我哥,我需不需要买个新书包。他劈头盖脸就骂了我一顿:“你看哪个大学生背书包的?就那么几本书,手里揣着就行了,你说你穿条吊带裙,背个炸药包算怎么回事?”

我一想,对哦,好像电影里的大学校园,都是一派白衣飘飘的景象,无论是帅气的男主角,还是美丽的女主角,都没有用过书包这么不上档次的道具。

于是我就背了个容积只有一把太阳伞的泰迪熊小包来北京了。

我哥说:“对嘛!你要是早有这样的觉悟,至于从小到大只有你暗恋别人的份,别人暗恋你还要追溯到小学三年级吗?”

我信了他的邪。

一周七节数学课!高等代数微积分!我上高中的时候一周才六节课!大学的数学课怎么能比高中还多呢?不是说大学就是吃喝玩乐拥抱自由吗?那为什么有这么多数学课?

男生们把全班统一订的课本搬到女生宿舍楼下,我让张月同帮我代领,自己攥着钱包迅速坐地铁出门买书包。

我哥看到我的新书包肯定会崩溃——全黑色,设计感缺乏,唯一的优点就是夹层多,容积大,这也是我对店员提出的要求:“够大,装的东西够多就行!”

开学没几天,听说有的宿舍已经开始闹矛盾,好在我比较幸运,室友们虽然性格不一,但都是容易相处的人。

谢非岚漂亮、活泼,喜欢谈恋爱以及指导别人谈恋爱,刚刚和到美国读书的男友分手,迅速又接受了追求她许久的另一位中学同学。

至于白绮瑞,我果然猜得没错,她的家境优越,架子上整整齐齐码了一排看上去就很高级的化妆品,衣橱里也全是时装名牌。

而张月同则保持了高中的生活习惯,开学才一周,就光顾了图书馆四次,每天晚上十点半刷牙洗脸,十一点的时候一定躺在床上,早上六点半起床,比闹钟还准时。所以她总是肩负着买四份早饭、占四个座的重任,能者多劳就是这个意思。

辅导员让我们选宿舍长,我们当然一致推选了张月同。

在她的领导下,622宿舍召开了第一次卧谈会。

卧谈会的主要内容为:小学时喜欢的人,中学时喜欢的人,现在喜欢的人。

好像自从看得懂电视里亲嘴的桥段后,女生之间的小秘密就只剩下了两个主题:闲话以及喜欢的人。

然而,除了谢非岚确实有些轰轰烈烈的故事可以说之外,我们另外三个人都遵循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历史规律。

张月同暗恋她们高中的年级第一,理由是,有次考试她忘了带2B铅笔,年级第一以神速答完了试卷,然后把自己的2B铅笔借给了她。

从此以后,每次考试她都假装自己忘了带2B铅笔。

白绮瑞则对初中时的前桌念念不忘许多年,理由是他上课的时候总喜欢转过来看着她。

“他帅吗?”我们问。

“不怎么帅。”

“那你为什么还惦记?”

“谁让他总是盯着我看啊!”

“人家看看你,你就喜欢上人家了啊?!”我们都对她的逻辑十分震惊。

轮到我发言时,我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我高一的时候被我爸逼着来北京参加奥赛培训,说白了就是掠夺性智力开发,而我刚好是那种烂泥巴扶不上墙的类型,压根没有智力可开发。我们学校只有三个名额,根本轮不到我去,我爸还走了些后门,他说就当去旅游了,结果培训的地方居然有门禁,害我被折磨了半个月。每天上课时,教授就会问,XX定理你们学过没有?前排的同学就拼命点头,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感觉前途茫茫,XX定理,别说学了,我听都没有听说过。和我住同一间屋子的几个女生,每天洗澡居然要计时,她们讨论问题时,我也坐在床上写写画画,装成大神的样子,冷艳脱俗。不过,我想她们后来也看出来了,我压根一点都不会。

我虽然成绩还不错,但从来没有学习过奥赛,我爸天真地以为我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事实上,我每天都在试图自娱自乐。我决定不跟着大家一起早起占座了,反正我也听不懂,便坐在后排看《红楼梦》。后排人不多,基本上都是不听课的那种,令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一个男生,他个子很高,是那种棱角分明的脸型,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总是攥着一个魔方,他不停地把魔方打乱再重组,手法之快令我眼花缭乱。那几天我总是偷偷留意着他,他的长相气质不是那种引人侧目的帅气,但是偏偏戳中了情窦初开的我。

最后一天是摸底考试,整张考卷我唯一确定的两个空格就是姓名和学号。考完试立刻出成绩,然后开颁奖典礼和结业典礼,他站在明亮的台上领奖时,我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欣赏他的长相。虽然没去成故宫和长城,但我感觉自己没有白来北京一趟。

“然后呢?”她们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我说。

“你没有试着搭讪什么的?”白绮瑞很好奇。

“试了,但是被我搞砸了。我每天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忧郁地说:“你看,你初中前桌盯着你,你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可他完全没有接受到我的脑电波。我想,这样下去不行,所以,最后一次晚自习,我特地坐在他的正后方,拿了一本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大声朗读,我原本以为他会转过身来的,哪怕是说‘同学,你能不能小声点’也行啊,结果他收拾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应该直接冲上去说,帅哥,我看上你了,留个号码吧!”谢非岚恨铁不成钢地说:“或者干脆色*诱,穿一条超短裙,在他面前晃啊晃的,办法多得是!”

“我并不是没办法,而是没自信。”我叹了口气说:“那时候我又矮又胖,脸上还长满了青春痘,除了我爸,估计没有几个男生会正眼看我。”

她们沉默了几秒,接着问:“我们还是没明白,你喜欢他什么?”

我想了想,说:“帅。”

“……肤浅。”

可是,我的理由总比2B铅笔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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