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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魔方少年(上)(1 / 1)

13.

开学两周后的一天,上完《经济学原理》后,关公在教室门口拦住了我。

“宋词,昨天我群发的短信你看见了吗?”他问。

“昨天我收到了二十多条群发短信,你指哪一条啊?”我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报名参加新生演讲比赛那一条。”关公回答道。

“噢,看到了,我不报名。”从小到大,像演讲比赛诗歌朗诵之类抛头露面的事,老师都喜欢找那些活泼嘴甜的尖子生,而我这种性格不讨喜的一般都没份。

“每个班要求至少报三个人,我们班现在只报了两个,还差一个名额,你顶上呗!”他谄媚地笑着。

“为什么是我啊?”

“你是文艺委员啊!”

“文艺委员不是有两个吗?你干嘛不让张岩报?”张岩是男生文艺委员。

“他说他普通话发音不标准。”关公解释道。

“我普通话发音也不标准,我是湖建人!”我气愤地说。

“他说他系广东银。”关公立刻有样学样。

“靠,你妹的!”

“想当我妹还不容易,叫声哥来听听。”

“靠,关公!”

“拜托啦,帮帮我,别让我难做,学院给班长的压力很大。”他一脸可怜地看着我。

“……什么主题的演讲?”

一看我松口,关公立刻喜上眉梢:“命题演讲,题目是《我与C大的故事》。”

“靠,谁想的主题,我与C大的故事还没有开始呢!”我震惊地说。

“你能别一句一个‘靠’吗?”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那你说这演讲稿怎么写?全凭想象力啊?”

“我记得你在信息表特长栏里填的不就是‘写作’嘛,好像还发表过文章是吧?这还难得倒你?”

“我那是没特长可写,”我可怜兮兮地承认道:“我也就发过一篇文章,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发在《小学生周报》上。”

关公还没来得及回答,我们就被楼梯里赶着去食堂抢座的汹涌人潮挤散了。

“总之,你不要有压力,又不是非得奖不可,重在参与,重在参与!就这么说定了啊!”

14.

演讲比赛在周五晚上举行,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了。

“不要紧张,”张月同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说:“我们去给你加油。”

“不然你找个地方练练吧,我们当观众。”白绮瑞建议道。

“对着你们我会不好意思,还是自己练吧。”我没出息地说。

我一个人在主教溜达,奈何每个教室都有课,没有课也有自习的同学。一层一层往上爬,爬到顶层时,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阁楼,其实就是倾斜的天花板和顶楼的平台围成的一块空地,放了一些没人用的桌椅,还有几张被淘汰的沙发,细小的尘埃在45度角的阳光里跳舞。

这里应该没有人会来吧?我一边自我催眠一边把书包放到地上,然后从兜里的掏出演讲稿,准备开始练习。

“大学之大,不在于大楼,也不在于大树,而在于大师。”

我对自己写的这句开篇很满意,它以一种委婉的方式,扬长避短地反映了我与C大的初识——有没有大师尚待考证,可以确定的是,既没有大树,也没有大楼。

“我带来了自己最好的东西,一个清醒的头脑,和一颗善良的心,我希望带走的,是一段值得审视的人生。事实上,我与C大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谢谢大家。”我对着空气微微鞠了一躬。

我对自己写的这句结尾也很满意,它也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表明了我与C大目前还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说。

我很入戏地将鞠躬姿势维持了两秒钟,等我把身子直起来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离我两步之遥的地方,顿时有一种见鬼的感觉。

“你、你、你……”我的声音都颤抖了:“你是人吧?”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了一个看上去很脏的单人沙发,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和插线板,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接着熟练地把插线板的另一端拉到某个隐藏在角落的插座上。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应该在我鞠躬的那两秒,刚好爬上楼梯。这个秘密基地看来不是我发现的,早就被占领了。

我偷偷打量这个男生。他很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棱角分明的脸型,薄薄的嘴唇,有些凌乱的短发……

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那个始终没有回头的玩魔方的男孩子。

有些人就是如此,仅仅是打马而过,便留下了深深的辙痕,多年的流光都未能冲刷去。这是否意味着,他们终将在我们的生命中,卷土重来?

15.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心跳得像是要蹦出来。

生活,就是一出最狗血的电视剧。

“第一集第一次镜头,开始!”

我听见音乐声响起,整个天花板都在炸礼花。

他察觉到我的异常,抬起头看着我。

“我、我、我在这里练习演讲……”我尴尬地解释道。

他重又埋头整理数据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嗯”是什么意思?叫我继续?

可是我的脑子现在有点短路,一个词也想不起来了。

我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给阿柳发了条短信:“我的男神居然在C大!!!!!!!!!!”

阿柳很快回复:“这是天意不让你上清华。”然后又进来一条新的:“上,要他电话。”

我把演讲稿揣进口袋,从地上拎起书包,鼓起勇气说:“同、同学,那个……”

他摘下耳机:“有事吗?”

有事吗?当然有事了!你还记得当年朗诵《傲慢与偏见》的那个女同学吗?

“我……我说我先走了。”

“哦,再见。”他点点头,戴上耳机又继续敲键盘。

我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自己,然后一步一步往外挪,坐在楼梯口发呆。

我摸摸自己的脸——青春痘已经消失了。个子长高了,腰围变小了,胸部挺起来了。

只不过还和以前一样没出息。

楼下传来响亮的脚步声,我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男生大踏步往上跑。他左手抱着一个篮球,右手提着一个电脑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我想起来,他就是给全年级新生开过经验交流会的沈泽淼。

过了十几秒,我听见阁楼上传来一个很兴奋的声音:“楼梯上的那个女生是谁?”

我吓得落荒而逃。

接着又听见一句:“你别告诉我你在这里约会!那茜茜怎么办?”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就知道!叫别人捷足先登了!

16.

演讲比赛在B楼117举行,我在教学区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

经过下午的事,我的心情仍旧很激动,就像一个人中了彩票却不知道去哪里领奖一样。我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不得不说,C大真是个没有人文气息的地方,别的学校的楼都叫什么“求知楼”、“高远楼”,还有一些是以捐赠人或者著名校友的名字命名的,而C大干脆以26个字母排序,省去了这些麻烦。谢非岚说,这是因为C大还没有诞生过捐楼的校友,这块空白就等着她以后来填补了。

8点钟,主持人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第一个环节是介绍各位嘉宾评审,作为经管学院学生会副主席的沈泽淼也是其中之一。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个叫兰欣的女生,她穿着一条白色裙子,头发盘成一个优雅的髻,整个人从容大方,看上去就很专业的样子。

等她开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专业。

声音饱满,气质高雅,情绪和手势都很到位,我感觉周围的人都和我一样屏住了呼吸。

“听说她是艺术生考上来的,哎,不能比。”边上坐着的女生轻声对同伴说。

什么重在参与,都是这种级别的选手我还参与个屁啊!

好在,后面的选手有不少和我一样业余,让我的心理压力小了不少。真正让我郁闷的是,他们居然还真的与C大有一段故事。有的人说从小就仰慕C大,如今有一种梦圆的美满感,还有的人说,高中最艰苦的日子里,是考上C大的理想激励着他不断前进。

终于——“接下来有请经管2班的宋词同学为我们带来她与C大的故事。”

对付紧张,我有自己的办法——摘眼镜。

把眼镜一摘,五米之外人畜不分,看不清任何人的表情和眼神,自然也就不紧张了。

我走上讲台,微笑着颔首:“大学之大,不在于大树,也不在于大楼,而在于大师……”

这一招果然有用,虽然我演讲技巧不佳,但至少没有忘词。

“不辜负前辈的期望,成为后来者的榜样”这一句是我设计的情绪最高点,在即将到达前,我还有意停顿了一秒,渲染气氛。

这种形式主义大泛滥的集体活动,本来就没什么纪律性,教室里乱糟糟的,进进出出的观众很多。没想到就在此时,我左手边的前门突然打开了,侧身进来一个身影,即使用一双四百度近视的眼睛,我也能清楚分辨那是谁。

中彩票的感觉瞬间又回来了。

于是我当场就成功地……结……结巴……巴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脑子放空,下一句是什么,死都想不起来。

然后我看见,坐在离我很近的评委席上的沈泽淼突然带头鼓起了掌,瞬时间,全场掌声雷动。

我张了张嘴巴,尴尬至极。

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又浮现出自己朗诵英文版《傲慢与偏见》时的情形。

这次,他一定回头看我了。

同学,你就当你瞎了吧。

17.

我终于记起了剩下的那几句话,跟念遗嘱似的说完了,然后一鞠躬,迅速逃离案发现场。没想到主持人居然用话筒喊住了我:“这位选手,请暂时不要离开,我们还有颁奖环节!”

颁个毛线奖啊!

我悲愤止步,装着一派镇定的样子回到了选手席。

没想到我还真获奖了,是“最具文采奖”,我个人觉得,这大概是在夸我稿子写得真实。

顺便说一下,总共有21位选手,11位都获了奖,还有3位有事没来。

颁奖结束,全体选手和评委还一起照了张合照。沈泽淼刚好就站在我旁边,特别自来熟地跟我打招呼:“你好,我是沈泽淼。”

我笑了笑:“我叫宋词。”

“我知道。”他说:“你的稿子写得很好。”

我尴尬地说:“谢谢。”

“今天我在主教看到的是你吗?”

我很想装死说“不是”,不过还是干巴巴地回答:“我以为上面没人,想找个地方练习演讲。”

“我还以为是阿南带你上去的呢。”他说:“那里很隐蔽,他有时做项目需要熬夜,怕影响室友,还在上面搭过几次帐篷呢。”

所以那个男生叫阿南?

“哦,他也是我们学院的?”我赶忙打听消息。

“不是,他是工程学院的,但是我们住同一个宿舍。”沈泽淼无奈地笑了一下:“他忘了带钥匙,刚才还特地来找我要。”

然后毁了我的演讲。

“不过,你晚上可别到阁楼上去,有好几次,我们都听见奇怪的脚步声。”沈泽淼神秘兮兮地说。

“真……真的吗?”我瞪大了眼睛问。

“假的。”他哈哈大笑。

一片混乱中,摄影师大喊:“好了,大家都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18.

“宋词,你认识沈泽淼?”隔壁班参加演讲比赛的一个女生一边刷鞋子一边问我。

“不认识啊。”我用胳膊肘蹭掉脸上溅到的一点肥皂沫。

高中时代,女生间的感情都是在放学路上培养起来的,一同压马路、聊天、吃麻辣烫。大学时代,女生间的感情都是在公共卫生间洗内裤培养起来的,这里是八卦、传闻和坏话的发源地。

“我看他照相的时候找你聊天了。”

“就是随便说两句。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

“哦。”

“学长学姐交流会的时候,他来我们班做过分享。”那个女生解释道:“听说他在校学生会、院学生会都担任上层,大二就进入了主席团,而且性格好长得又帅,有人说喜欢他的女生可以从主教排到足球场。”

“你难道也想去排队?”

“没有,我就是觉得他挺厉害的。”她轻描淡写地说。

“嗯,是挺厉害的。”

“是吧!”得到我的认同,她一下子又来了兴致:“我还听说他家庭条件也特别好,初中在国外读的,高中拿过物理奥赛一等奖,本来可以保送清华,但他不想读物理,坚持自己高考,没想到失手了,只考上了C大。”

这几天我已经发现了,C大的学生有一半都声称自己高考失常,或者自己崇拜的某个人高考失常,仿佛这样一来,他们从姿态上就和其他人拉开了差距。

“我高考也失常啊,我们班主任还一直说我有状元相呢。”我说。

“我也是!理综没考好!”那个女生立刻应道。

嗯,反正大家都失常,大家一样高姿态。

我端着脸盆回到宿舍,开始默默地晒袜子。

我希望自己没有参加过演讲比赛,也没有参加过奥赛培训,我希望回到我妈的肚子里去。

看着我一副悲惨的样子,张月同主动来安慰我:“你要抄明天的高代作业么?”

“……要。”

高代老师已经开始在黑板上画一个个装满数字的框框了,而我还停留在第一章第一节。每次下定决心追赶上老师的节奏,我都要重看一遍,已经看了三遍了。每次看完,我都决定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再看第二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三题我写了两种方法,你抄另一种。”张月同递给我她的作业纸,然后爬上了床。

“我实在想不通,我们怎么考上同一所大学来了。”我对她说。

此时刚好11点半,台灯“噗”地一声熄灭——断电了,我只好依靠充电台灯的微弱光源勉力支撑,连抄作业都能抄出凿壁借光的感觉来。

“终于忙完演讲比赛了,我一定要好好学数学。”我感叹道。

“下周学生会招新啊,又要忙。”谢非岚说:“我想报文艺部,你们报吗?貌似现在招新也有内*幕,认识学生会的人就可以走后门,听说文艺部的干事名额已经被内定了一半。”

“进学生会还能走后门?”

“对啊,现在干什么都可以走后门。”

“那没关系的人岂不是很亏?”张月同问。

“对呀,所以要抓紧时间努力嘛!”谢非岚叹了口气。

“反正还有另一半名额,你努力准备面试,一定可以的!”我给她打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非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的意思是,所以要抓紧时间认识学生会的人,努力走后门嘛!”

“怎么跟学长学姐套近乎呀?”我认真请教。

“先在人人上加他们,不时点个赞留条言。”

“可是,如果你想认识一个人,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学院专业,只大概记得他的长相,要怎么办呢?”

谢非岚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建议你贴寻人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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